若不是朝會上在各位仙家麵前要給彼此留一些臉麵，於公於私韋心芳都是不願見李應天的，精致華美的頭冠壓在頂上坐久了就覺得肩酸頸麻，還隻能裝作無事的模樣靜靜看著庭內，偶爾對某些提向自己的問題給與回應，然後繼續一身華服像是傀儡一般坐在殿上天帝寶座側邊。
    朝會結束離開朝殿便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擦肩而過時候小心避開碰到對方，跟在各自身後的侍女隊伍捧著高高宗卷折子在這錯身時候不存半點疏漏換了新主子。
    韋心芳處理公務的時候不喜歡有人伺候在身邊，誡夫人也曾親自勸說了希望能讓侍女們替她減輕負擔，她沒回話隻坐在桌後用比夫人更令人覺得冰冷生寒的眼色望了回去。
    怎麼能讓人在邊上守著，每次換過必須兩人共議的折子韋心芳看著李應天處理過的那些文書隻覺得想吐，越看越想把這堆不明所以的垃圾一把火燒掉。正翻了新的白紙準備謄抄折子，肩上一陣涼軟是潮望夕懶懶掛在了脖子上噗噗噗吹起了水泡，不是說話，是單純的有些無聊了。隻能抽手摸了摸小龍腦袋，見她乖巧蹭著手指的樣子心情都好了許多，欲要低頭時候門邊陣陣急響，宣進侍女說是天帝馬上就要到棲鳳殿了要天後準備一下。
    準備一下？準備一下好吵架麼，韋心芳揮退侍女的同時就見潮望夕很懂事的盤上了筆架，朝她笑了笑在單衣外披件白羽織站在桌邊就算是意思著迎接一下了。
    李應天生氣起來倒是來得挺快半點拖拉沒有，不多時就卷著風到了，鐵青著臉由低向高看著自己。
    “荒冰原呈上來的奏折，為什麼改朕做的決定？”
    “做錯了做得不好還改不得了？”韋心芳也是覺得好笑，還真不知道誰家又在哪說了什麼好話給了多少甜頭，居然哄得李應天想隻手遮天是非不分，一步一問走到殿中仰頭看著那比自己高上許多的男人皺眉問道：“陛下莫不是到現在了還沒有發現自己究竟錯在何處吧？”
    “處理方法確有不妥善處卻不失為恩威並施之舉，此話可有錯？”
    “所以本宮也並未有全盤否決僅是把觀閱後的建議寫在了一側，這等有商有量的詢問，有何不可？”
    嘴上說著大家有話商量，折子上給的解決方法完全和自己的意見相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理有據的在唱反調，“心芳莫不是處理了太久政務都忘了天後是不過輔助天帝之職，朕才是最後下決斷的人。”
    哼，所謂官大半級壓死人嗎？韋心芳也不是吃素的，能在坐在這個位置上坐穩自是有她的本事，揚了下巴回道：“陛下既然知道本宮身居輔助要職就該清楚什麼是忠言逆耳利於行。”
    “巧言令色。”李應天還要繼續說些什麼，就聽見一聲小小的噴嚏在屋中響起，偏頭看見一抹藍色紮進眼中，眯眼仔細看了是龍女盤在筆架上望著他們，隻覺晦氣臉色當時就是更難看的不想再繼續談話，一甩袖子轉身道：“朕還有折子要批，此事容後再議。”
    韋心芳直著身子依舊冷漠地說了句恭送陛下，抬手引了風合上房門回到案桌後感激的勾了勾小藍龍的下巴，“小望夕，你可真是份大寶貝啊。”
    “我和李應天名義夫妻算來也多少年了？原是還真不如他不待見的帝君了解他，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敵人比你更了解自己嗎？”
    潮望夕噗噗吐了兩個泡泡，表示這句話她有一部分是十分同意的。
    “哪裏不同意？”
    韋心芳靠在椅子上聽著噗嚕噗嚕的泡泡聲才猛然記起些事情，拍拍額頭是笑了起來，“哦，我忘了忘了，時間一久別人總那麼喊著叫我都忘了我們不過是同僚，並不是夫妻。”
    不知從何時從哪兩位由單純同袍關係轉為相互廝守的前任開始，本該是兩個職位的天帝天後在眾神仙眼中就理所應當成了一對夫妻。說來韋心芳不是不能理解那兩位對彼此動了心的某前任，畢竟紅緣輪回中糾纏了十世，如果那個和自己共度十世輪回的男人沒有退縮，如果那和李應天走過十世的女修沒有魂飛魄散，或許今日都不會是如此光景。
    李應天啊，李應天，唉，揉著眉心歎息了起來，李應天向來不是個大方人，既是在這裏受了氣，那今日必是有人要難過了。
    萬小別收到消息的時候青告還趴睡在床上，隻是紅緣帝給的藥產生的藥效早就過去了，疼勁兒時不時衝上來讓人睡不安穩，疼歸疼，就是一張漂亮臉皺得沒形可還是沒有力氣醒不過來，隻能眼巴巴盯著水滴漏叫它慢些再慢些。
    天是晚的不能再拖了咬咬牙喊醒了青告，看她迷迷糊糊坐起來閉著眼緩了一陣喝光了半瓶藥水才有精神開口吩咐起來，有條不紊的梳洗上藥點香煮水，對著鏡子施粉描眉才完全清醒了過來，咳嗽著問道：“小別，你說他是從哪裏來的？”
    “從棲鳳殿來的啊，我的主子，您才反應過來啊？”
    青告匆匆抿了胭脂就喊小召官扶她起來，站在櫃前看著那些罐子選了幾顆藥丸直接吞了下去，額頭抵在櫃子上輪流使勁捏著兩條發抖的手臂，取了一勺藥粉放在香紙上遞給萬小別要他千萬記得待會要投進香爐中。
    “小別，這顆藥你拿著，無論什麼時候，隻要他一走你就馬上進來，千萬不能讓我死了。”
    “如果這顆藥還緩不過哪怕隻剩一口氣，你都要帶著這藥瓶去找紅緣帝，求他救我。”
    “告訴他，李應天還好好活著，我不能現在就死了。”看萬小別攥著藥和藥瓶連連點頭是把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記在心裏了，順著他後背就低聲說了幾句好孩子好孩子。
    李應天來的時候看著心情好像也不是很差，完全不像是在天後那處吃了癟的樣子，和主子飲酒共食享茶對弈是比往日正常時候更像個正常人了，萬小別推了推銅爐灰，換過香木動作自然地投進香紙便退著身子離開了屋子，放輕了呼吸趴在門上支起耳朵聽起了動靜。
    歡調。萬小別貼在門上等了好久聽到這聲不禁怕得抖起身子，好在隻有一聲，是隻有一聲。一切就和青告猜的無異，天帝沒有呆多久便離開了，萬小別衝進屋中看到青告半趴在榻上人已經是氣若遊絲命懸一線了。
    萬小別到最後也沒能去找紅緣帝，在踏出房門的一瞬間哭著接受了迎麵而來笑臉人的幫助。
    “男孩子總哭哭啼啼的坐什麼？”
    “派你來這裏好生守了這麼久，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別哭了，死不了。”
    “她還不能死。”
    萬小別看著一身白衣的優雅女人坐在床邊，怕惹她生氣連忙抹了眼淚說：“嗯。不死不死，我不哭了。”
    “紅緣帝可真是個心軟的，生怕自己下次反悔一回就給了這麼多好東西，全都用完恐怕是能如阿告的心願一樣活不了了。”
    “記得差不多了的時候傳話過來，我會來送她一程。”

    作者閑話：

    初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