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繞著白檀香氣一種說不出是沉悶還是不見光線的壓抑感覺，推了窗戶看外麵也是發黑的天空，不過還好卷進房間的空氣是涼爽醒人，伸手把落下的簾幔掛回床鉤俯身點了點兒子的額頭，“起來走走，再這麼躺下去骨頭要睡斷了。”
    扶著周慕煙慢慢在屋子裏走了幾圈就鬆手任他貼在牆邊休息邊挪動。葉煙白在桌邊喝茶，周慕煙在那邊緩步恢複，兩人隔著空空無物各占房間一頭也不說話。他們父子向來親密，這般相對無言還是第一次，葉煙白也不想主動開口去解釋什麼，他了解周慕煙的性子，給些時間這麼安靜上幾天就好了。
    說著不解釋，就真這麼沉默了幾日，葉煙白看著周慕煙氣色漸漸好了很多，感覺也差不多是時候了，拍醒裝睡的兒子看他在房中踱步開始一點點拉伸筋骨，倒了茶水開口道：“往後就不用隨時躺著了，天子送靈犀去閉關，走的時候說這次最快也要半年才出來。”
    周慕煙僵了僵身子也沒回話，隨後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背著葉煙白無聲的做了個難看的笑臉安慰起自己。不在也好，反正現在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和態度去麵對包靈知父子，與其每日裝作沒有清醒的躺著，能這麼光明正大的起來走走蹦蹦還挺自在，不在也好，也好…
    說真的，是突然鬆了口氣是如釋重負的感覺。
    帝府這陣暗流湧動的各懷心思裏最無辜最落寞的大概就是寸翡了，兄長受傷昏迷師父在旁照顧寸步不離，會同他一起玩鬧的靈犀也跟著閻羅天子走了，他一隻貂每日跟在師爹身邊形單影隻苦兮兮的，倒不是修煉艱難委屈就是身邊沒了人陪伴好像變得懂寂寞了。
    饒是周衍之對著修行完就和霜打過茄子一樣耷拉著耳朵的葉寸翡都有些於心不忍，午休空閑時候也會停手不處理公務強壓著徒弟變回雪貂抱在懷裏擼毛稱為長輩的關懷。
    周衍之早知道周慕煙醒了，對於他遲遲不回理事衙門述職之事一直壓著不發作是因為葉煙白每日在枕邊上一句句好夫君好衍之的軟聲哄著叫他十分享受，當然也有所謂眼不見心不煩。真見著兒子那副頹廢失神又不自律的樣子，皺眉冷哼了一聲就在飯桌上說要把人扔到冰室裏和寸翡作伴，葉煙白不忍心但也隻能搖搖頭看著隱忍怒氣的黑龍再也不攔了。
    周慕煙知道自己有錯輕輕嗯了一聲把臉埋進碗裏，整理心中那些雞零狗碎邋遢事情的時間就到放下筷子的時候結束，擱下碗擦擦嘴就利索欠身頭也不回的往冰室去了。
    “好了，人都走沒聲了，衝個空位和空氣置氣做什麼，找不自在呢？”
    “要不是你在中間，我早治他了。”
    “口是心非。”細白的手指按在男人手背隨便亂走著，也不是要寫畫些什麼，就是想這麼黏糊糊的膩在一起，一側身捂著肚子歪進他懷裏挑了眉眼，“衍之不是挺樂意我在中間攔著的麼。”
    周衍之看著麵上飛了薄紅的狐狸伸手給他輕輕摸著吃撐了的肚子低聲說美色誤人，見他抬高手一看就是在找吃了，下巴一動守在邊上的侍女立刻收拾幹淨了桌子離開房間，“不能吃了，再吃又要疼，休息會兒要是還饞嘴晚上再說。”
    葉煙白坐直身子嘴一撅聳著肩膀開始裝哭，抖著聲音叫喚起來，“我的兒啊，爹爹的怎麼命這麼苦啊，你父親不給爹爹飯吃了。”邊鬧邊老實漱口，戳腰牽手扯頭發的亂折騰了一會見周衍之還溫柔的目不轉睛，捏了捏人家手腕把人朝自己拉了幾分主動湊上去啄了兩下似彎非彎的嘴角。
    “做甚？”
    “妾身想嚐嚐夫君剛剛喝的什麼茶。”
    葉寸翡是落霞山頂那塊白茫茫的雪裏養出來的貂，現在修的又是鬼道，鑽冰室對他而言既是鍛煉也是享受，聽見有虛浮不實的腳步聲靠進來連忙抽了一塊兔皮絨毯擺在裏自己遠些的位置，瞅著門口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期盼，看見兄長飄進來的瞬間就無力撲在了毯子上，抓著一角滾巴滾巴成條春卷隻留了顆烏黑的頭頂衝著自己。
    冰室裏出名的安靜，屏著呼吸聽見還有呼吸聲拍著胸口輕輕鬆了口氣，還沒想好怎麼和兄長開口，就見那條白蠶弓著身子一點點爬了過來。
    這毫無儀態可言的蠕動是他家溫潤如玉謙謙公子的兄長會做的事情嗎？彷佛什麼破碎的聲音回蕩在心間。不行，太難接受了，現下這個情況葉寸翡也不想說話了，隻閉著眼睛假裝什麼都看不見趕快結束修行。
    “小寸翡啊，靈犀什麼時候回來？”
    “五殿下說早了大半年晚了待整年，要看靈犀自己的本事和悟性。”
    “那他人？”
    他是誰？葉寸翡想了想，能和靈犀放在一起的大概就是閻羅天子了，“五殿下要處理公務又要守著靈犀，許久不來帝府了。”
    “哦，這樣啊。”
    “也不是這樣啦。”聽著兄長聲音低沉怕他惱氣，連忙擺著手解釋，“人雖然沒到，可是每日都有派鬼差送信送東西來。”看著那顆亂糟糟的腦袋抿抿嘴角把剩下那些話咽回去了。其實也沒什麼啦，就是五殿送來每樣東西都經過了師爹的手一次，信是看完就燒掉，東西轉手就扔給了下人，啥都沒往周慕煙那處送。
    一年半載啊，好久，身子縮了縮把頭也鑽進毯子裏閉眼開始調息。四周又冷又靜，突然開始想包靈犀，也想包靈知了。
    “我也想靈犀了。”
    聽見弟弟回話懵懵了半晌才道：“我又自言自語了？”
    “是呀。”葉寸翡待的這處是冰室最冷對他百利無一害，但周慕煙是扛不住這造孽的，十分貼心的伸手把兔絨毯子那個屬於腦袋的露口給封死了，“靈犀很聰明的，兄長病的這幾次沒有同我們一起修習，不知道他有多厲害。”
    “五殿下來接靈犀的時候和師父師爹談了很久，我在邊上吧，聽得懂一些，但是絕大部分都聽不懂，隻知道靈犀要離開很久，連師父那麼和氣的人都難得沒給好臉色。”
    “前幾天師爹同我說他也覺得太快了，快的不…不可思議，雖然麵上冷冰冰的但我能感覺出靈犀進步神速他是高興的。”想了想兄長這個狀態還是把快到嘴邊的不正常換成了有喜無憂的含糊詞，畢竟這是他和師爹之間連師父都不知道的小秘密。
    說著說著就把周慕煙睡著的那些日子都念叨了個明白，口幹舌燥的去摸邊上盒子裏護著的水球含在嘴裏，砸巴了兩下嘴淡淡的甜味就蔓延開滋潤了喉嚨，正回味著身邊的白蛹突然開始左右搖晃不止，是越看越叫人心慌。
    師父，咱們家哥哥瘋了。

    作者閑話：

    初到。
    (ง•_•)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