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多是思慮深重時，躺在床上看著慘白的月光打在地上心涼如水，嬸嬸離世三年有餘，杜仲守在邊關不願回來，現如今連老掌櫃年邁壽高也要回鄉了，這麼大座皇城突然好像隻剩自己一個人了，想起泡在閻王祠裏養傷的包靈知突然有些寂寞，是輾轉反側也是孤枕難眠。
    忍不住反複摩梭手腕上那塊溫熱的黑玉，雖然知道它的來曆不簡單，但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包靈知護命的寶貝，難怪那隻雀鳥都趕不走的追著自己送信，這麼看來它確實是沒有認錯。長在心口上的東西啊，不知道他拔下這塊鱗甲時候是不是痛得不行。
    慢慢縮起身子用暖玉搓了搓涼涼的小腿，說來不知是近些日子黑蛇頻頻入夢還是自幼在山林中奔走逗蛇嚇虎的大膽子，今日除卻初時驚嚇過了，居然很平靜就接受包靈知不是人的事實。隻可惜當時被濃濃的信任蒙了心眼沒有心思繼續偷聽包靈知和那個人談話了，就憑那麼些話也不知道他是蛇妖還是蛇仙，不過聽他除噩降屍解救村民於水火是件大好事，大婚前又是住在閻王祠裏的，既然不怕鬼神那大概是個神仙了。
    翻身曲腿踩著暖玉望著帳頂想到了夢境中那小蛇鑽入腹，皺起眉頭輕輕摸著小腹開始想肚子裏麵會是什麼，是人，是蛇，還是半…
    本是專心的在往一盞盞佛燈裏添著油，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手下一抖小油壺差點脫手而出，轉頭看見一張笑眯眯的臉，無奈歎氣道：“大師貴安。”
    “小王爺又來點祈福燈啊？”
    “是啊，過陣子應酬多了，忙起來怕左右難顧及失了誠意。”看著盤腿坐在蒲團上須發皆白的老和尚臉色憔悴不同往日那般有精神，抬眼掃了周圍沒有旁人低聲關心起來。
    見周慕煙著急的模樣輕道一聲善心，巾帕掩著嘴角咳嗽了幾聲，枯老樹根似的手掌按著胸口慢慢順氣才緩緩道：“不礙事。”
    “前些日子剛到境邊佛寺宣講，沒想到正趕上雪侵風沙口，被那白毛雪一吹身子邪氣，調養一陣就好。”
    “別再往外去了，昔日的期頤老者四散去各地如今護國寶寺就剩您一位了，萬一出了什麼事，去那裏找一位老壽星回來坐鎮啊？”
    老和尚摸了把胡子嘿嘿笑了兩聲，拉著周慕煙衣角分享起今次外出宣揚佛法時候遇見的事，“對了，走走，隨我去一處好地方。”
    “做什麼神神秘秘的。”
    老和尚不回話，帶著自己轉冷殿穿密林過了條經寺小流推開一扇小門，見裏麵一位年紀與自己相仿的清秀和尚捏著把齒梳給隻黃毛黑紋大貓梳著幹淨的毛發，聽見人聲也不動彈懶懶趴在草席上曬著太陽。
    “小王爺，這位是我在近洲縣遇見的安沙師父，年歲不大可對佛理卻極有見解。”
    偷笑著看了一眼樂嗬嗬的老和尚，恭敬向那撫虎僧人鞠了一躬，“安沙師父。”
    和尚不說話隻靜靜點了頭，隨後有意無意看了老和尚一眼，老和尚擺了下手就離開了小院。
    門扉閉合時老虎睜開了一雙黃珠大眼上下掃了麵前的男人覺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可又記不起來，“你是誰？”
    “在下周慕煙，這皇城裏一位平凡的教書先生。”
    “平凡？”老虎張嘴打了哈欠交疊起兩隻爪子，甩了甩虎尾打在邊上小和尚的背上，“平常人見我早就怕了，更別說聽我口吐人言了。”
    “我為虎精，因作孽太深曆天雷劫不過被劈散一身修為落得如此境地，佛寺暮鼓晨鍾靜心清神，忽然記掛起曾點化過我的一位仙家，便追著當年的些許線索同安沙尋到此處。”
    “公子可知道那位大人在何處？”
    近洲縣，普雅，西林，當年父親曾親征過的邊境，記起零散聽過的邊角傳聞大約也知道他說的那位仙家是誰了，垂下眉眼苦笑道：“爹爹他已經不在了。”
    意外的是老虎沒有一句追問，對自己的話沒有任何懷疑，巨大的虎頭落了下來看起來是有些喪氣，“可有苦痛？”
    “那年冬冷，爹爹於夢中長眠，想來是不痛。”
    “那就好。”
    兩人一虎無話，安靜在院中曬著日光，小和尚送了兩份素食過來，老虎弓身齜牙咧嘴的伸了懶腰看著在用素餐的周慕煙，走了兩步把尾巴輕輕卷上他的腰腹，“這些東西不夠，養不好你肚子裏的東西，得吃些有靈氣的。”
    “這你也知道？”
    抽抽鼻子聞了那股冷冰冰的神息，甩著虎頭打了個噴嚏，“大人救我一命，我也非知恩不報，今日便贈予一言。”
    周慕煙捏著竹筷，把臉撇向了另一邊，“感覺不像好話，能不能不聽啊？”
    “聽不聽是你的事，但說不說就是我的問題了。”麵對渾身都是抗拒的周慕煙，一跳成隻貓兒落在桌上，“人生百歲仙年無盡，再多掙紮也終留一人孤苦，年久日長是情深不壽，不如早些揮刀斷情絲，好做兩全法。”
    早知沒好話，但還真是虎嘴裏吐不出象牙，看著衝白淨僧人翻出肚皮的大貓幽怨道：“討厭。”

    作者閑話：

    初到。
    (ง•_•)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