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理解。”
    “我能理解的。”
    “我能理解才怪啊。”本以為師父留下自己是為了答疑解惑好讓自己夜間安睡明日當值精神百倍，一句‘真的不能說’回應下來反倒是更睡不著了，腦子疼。
    在床上骨碌碌來回滾了半宿，翻動著那些理不清扯不斷的千絲萬念，翻多了就累得隻能瞪著床頂的生生把一雙眼睛熬幹了，實在痛得受不了閉上眼又覺得耳邊響著都是靈犀纏在肩頸時候的噝噝聲，腦中浮現是它那眉目清冷、似主是父的五殿閻王閻羅天子。
    這麼空閑下來認真去想了才突然發現自己對這位閻王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到地府算來有百多年，隨著作為理事的師父巡視十殿事務也有幾十載，數次遠遠見著都看他身著黑底血蟒官袍手執公文匆匆而來匆匆離去很是忙碌，一位由內到外散著冷酷味道的閻羅王，也許是需要外出不便的原因吧，那時竟是一次都未有見過靈犀。
    說來自己又是怎麼認識靈犀的呢，想了想幾次見麵，大概是那次到五殿查閱卷宗時候靈犀走失了，殿中鬼差焦心煩躁無心接引自己前往檔案存放處，隻能硬著頭皮拉住沿途形色匆忙的差使挨個詢問，他們皆是神色不佳隻能大致指了個方位便鞠禮說實在騰不開身帶自己前去。
    一座殿府何其大，所幸地府中設立的每處天宗樓都是出自同一神匠之手，最是設計喜歡樸實外表凶險在內的樓宇，有了大致方向走上一會就能看到那幢十分眼熟的小樓。才推開樓門就有一雙銳利冰冷的眼掃上了自己，上下打量一番從案後起身站在遠處拱手相迎，“這位理事衙門的大人來天宗樓何事？”
    一副防備姿態叫自己很是無奈但又難怪司樓心生戒備，畢竟存放卷宗處是私密，今次自己未有按照規程被差使引送是算壞了規矩的，連忙掛了笑容從懷中掏出了封案遞上，“奉衙門理事方乾之令前來查閱七十四卷二十六章。”
    司樓仔細翻看了封案幾次，尋要了鬼章細細檢查確認了身份才抬手說道：“禦史自請。”
    “多謝司樓給予方便。”收回鬼章踩上台階時候被喚留住了腳步，聽完詢問後思量了一番才認真回話：“殿中似有孩童路迷，差使冷麵焚心疾走。”
    “這般啊，多謝禦史。”
    司樓表情有些莫名，感覺是有話還未說完，可自己著急查那卷宗便沒有多在意，上樓提了檔就坐在桌邊開始同帶來的案件逐一比對，正是專注時驚覺被窺探，緩緩抬了眼發現案桌一角盤了條黑蛇吐著細細蛇信似乎是在看著自己。
    也算對視了片刻吧，發現來者沒有任何惡意便低頭繼續做事，直到自己對比結束那條蛇都沒有離開不說，還越發接近了自己。怕是不怕的，尤其是那雙無物的赤色眼瞳，漂亮的顏色像極了師父讓人忍不住親近，欲走時候又覺得這小東西陪了自己半天，不打聲招呼太失禮，輕輕合上文書小聲說道：“那個，我走了。”
    小黑蛇聽見響動茫然支著身子探出信子掃了掃才轉了蛇頭望了過來，發出噝噝不斷緊縮起了蛇身，一瞬就彈射到桌邊滑纏上自己腰間幾圈就不見了。
    “禦史這就離開了？”
    與來時不同，這次司樓接人接的快，嘴上客套不已但那藏了催促的樣子十分可疑，“提檔已歸，多謝司樓大人，下官在衙門中還有事就先離開了。”
    “本官手中還有事務處理，不相送禦史了。”
    “大人留步。”
    回理事衙門的路上想著於往日所見不同的五殿像是瘋魔了一般，越想越懵，才準備踏進衙門便被攔了一手，那往日紋絲不動的兩尊鎮門石獅轉動大眼躍下了台座圍著自己繞了一圈幾觀幾嗅，晃晃腦袋又跳了回去。
    這又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該找卜官看看自己是不是撞邪了。
    “師父，我回來了，那案件中所書記錄確實無誤，可以繼續押送。”
    “好，知道了，坐那歇會兒吧。”
    “成。”
    “聽見了？核查無誤，送去吧。”遠遠就聽見徒弟大聲報來的消息，偏頭就給等在一邊的鬼差下了吩咐。
    “你倒是回來的慢，比預想超了不少時間，可是路上遇了難處，才…”出了偏室內看衙廳喝著茶水的周慕煙一時愣了，抽著氣把話口哽住在了喉間，“慕煙，今日五殿可有不尋常處？”徒弟那驚訝的眼神一露出來大概能猜個全貌，前些時日閻羅天子去往冥淵受刑，定是那孩子又溜走了。
    “靈犀，是要我親自送你回去還是差人去五殿支會一聲讓他們來接你？”
    四下掃了眼空空的衙廳，正值當午差使都在後院用飯，廳中可見就他們師徒二人，周慕煙擱了茶碗就起身站定怕有大能到。
    “我說靈犀，你站起來幹嘛？”
    再抬眼看了周圍一圈，更是確信自己今天撞邪了，不禁搓搓有些發冷的手臂抖了聲音，“所以師父，你說的靈犀是誰？”
    “裝死是沒有用的，即使氣息藏的再好，道行不夠還是會上位者被察覺的。”笑著伸手點上了徒弟肩頭輕輕勾動手指，嘴裏有些發苦，明明都小心避開閻羅天子，卻還是被這小家夥纏上了。
    周慕煙知道是在撫摸小動物的動作，僵著身子偏頭看向肩膀確實空無一物，心底涼了一塊的時候，漸漸出現了一隻拇指粗手臂長的黑蛇，繞過了師父的手指，噗唧一下親在了自己側臉上，很快就滑到了另一邊再親了一下。
    “靈犀，這是騷擾。”
    “來。”不出意料的抗拒不從，看它藏了身子隻覺得腦部隱隱作痛，指節下墜著欲滴的鮮紅血液，“這樣我就要鎖你了。”
    “師父，它是誰？”
    “我沒有告訴你嗎？這是五殿閻羅天子府裏的靈蛇。”
    “這還真沒提過。”抬手擋住了還在親自己側臉的黑蛇，朝著師父一臉為難，“不過靈是確實很靈，看得出它很喜歡我”
    “愛美之心，人蛇皆有之吧。”歪頭看了躲到另一邊的小蛇，或許這就是命吧，“慕煙吃完午膳，休假半日把靈犀送回五殿。”
    “為何？”
    “今日你來回耗時過長，必是因為靈犀出走，殿中差使驚慌無空搭理於你，即使事出有因也是存了紕漏，待我一書公文追責五殿，你送靈犀的時候順便帶過去，叮囑主事好生整頓，莫要因為殿主不在而有這些疏失。”
    師父果然厲害，瞬間就弄清楚了所有事情還極快的做出決斷，“那它現在該怎麼辦？”
    “它不肯跟我，暫且隨著你吧。”
    這一暫且就暫且了出問題了啊，那次之後三天兩頭就能看到這小黑蛇出沒在自己周圍各處，最後都非要纏著自己把它送回五殿，分別時候都會如今日一般望著，就好像現在這樣。
    就像現在這樣？一個激靈就睜圓了眼，月色中生輝的紅眸近在枕邊直勾勾看著自己，居然是傳說中的夜襲，“靈犀你怎麼又跑出來了？”
    “不是說了五殿下快要回來了，讓你千萬不要隨意離府，到時候分錯開可就糟糕了。”那雙漂亮的赤瞳依舊是漂亮的顏色，不知為何好似吸人漩渦一點點把自己拉進藏在裏麵微小的黑色中，“今日太晚了，明日晨起用過早飯了我再送你…”
    嘟囔著睡過去的漂亮人兒窩在軟褥子裏很快就發出輕淺緩慢的呼吸聲，聽得人很是安心，轉身看向窗上印出的黑影，若是門外那趕來的人能再慢些就更好不過了。

    作者閑話：

    初到。
    (ง•_•)ง莫問，問就是這是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