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快醒醒，大軍就要開拔了，你不去送王爺嗎？”江兒晃著吃完早飯昏昏欲睡的葉煙行。
    地麵一陣顫動，抖得人似乎要站不穩了，明王掀簾而入，拉著葉煙行就往外走。
    “衍之何事，如此匆忙？”葉煙行看周衍之神色嚴肅，連忙開口問道。
    已是時候，吩咐駐紮在普雅十五裏外的軍隊即刻出征，這次進攻艱巨需他親自領兵作戰，即使知道後方安穩更能護住他周全，可私心卻是不願分離，如今也隨這心意把人抱上馬背。
    “帶你同去。”給人戴上耳罩，敞開寬大厚實的鬥袍裹住兩人，留他一雙漂亮的眼睛望著準備啟程的大軍。
    催馬前行，穿過士兵，幾位將軍和軍師在前方等候。
    看著葉煙行整個人縮在鬥袍裏隻露出半個腦袋，卻眉眼彎彎的望著他們，幾位將軍也是習慣了，點頭回應他的友好。蔣遊弋麵色一寒轉瞬帶上溫和的笑容，拱手說了聲公子好，倒是陸之遠表情僵硬，絲毫不掩麵上的失落情緒，
    周衍之看了眼軍師，蔣遊弋手一揮，號角聲起，大軍開拔。
    “眼睛可痛？痛了便縮進去。”
    “不痛，我想看看這大漠雪景。”
    “也好，千萬記著莫要盯著雪地一直看，傷眼。”
    陸之行擔心葉煙行身體吃不消，一直望著前方的兩人，看著他縮在明王披風裏，露出兩隻眼睛四處打欣賞著周圍的風景，心中酸苦說不出。心中想事，不由得看呆了，回神卻見明王放慢了馬速。
    大周講究禮製尊卑，明王慢了下來，陸之遠怕自己引了責罰牽住韁繩停了下來，一人一馬立在原地。那人回頭看了他，眼中滿是冷寒殺意。
    心中暗笑自己對葉煙行的情意已經藏不住被那人發現了，不動權勢不費金錢，用這種最直接幹脆的方式宣告他的占有。明王眾目睽睽之下不顧身份世人疼愛葉煙行，葉煙行同樣毫不收斂對周衍之的傾慕愛戀，兩人情意相通用情至深，無一不提醒著那人屬於他了，他沒有機會了，讓他死心。
    明王軍隊在荒國百裏外駐紮營地，葉煙行和五萬官兵留在這裏，等待兩軍開戰方潛帶兵借道芙蘭到達伏擊地點。
    “公子，平日裏吃慣了精致的餐食，這菜幫子煮麵疙瘩帶著點澀澀的苦配上辣醬，還是有些滋味的啊，現在吃起來居然好開胃啊。”江兒抱著碗筷大口扒著碗裏的麵食。
    “這麵湯暖暖辣辣的的確是勾人食欲，哎，要是有爽口酸瓜那就更好了。”葉煙行噝著氣兒，取過溫茶，“嘴裏好疼好疼，這醬肉是好吃可有點膩了，外麵的將士幾日不見得能沾葷腥，你別浪費了全吃光啊，吃不完就送回夥房，我本就吃得不多，吩咐他們晚上熱過再送上來就好”看著江兒不顧吃相的樣子，葉煙行靠在榻上準備午睡。
    江兒看著他家公子想要歇息了，連忙收拾餐盤，說道：“公子別睡，給江兒說些神鬼故事吧。”
    “想聽什麼？”
    “想聽二小姐的。”
    “好啊，江兒，你可是在惦記我家慕知？”葉煙行伸手點了點坐在地上小仆役的腦袋，“小心思啊。”
    江兒坐在腳踏上搖頭晃腦的解釋，“不是啦，隻是想著公子是白狐，那二小姐也是嗎？”
    “哈哈，不是哦，慕知是蝴蝶。”
    “啊，是蝴蝶嗎？我還以為會是很少見的呢。”
    “別這麼失望，她真的很少見。”葉煙行輕笑著，“慕知即使沒有修道，本體也是極其稀少的雪鳳冰王蝶。”
    “那不是很漂亮？”江兒想著平日見過最美麗的蝴蝶，也想不出二小姐會是什麼模樣。
    葉煙行無奈的歎了口氣，“是的，正是因為那份美麗，才會使得它們變得稀少。”
    想起了王府中那些漂亮的標本，江兒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啊？公子的意思是。。。”
    葉煙行扶額苦笑，凡人啊，還是單純了些，隻知曉人心險惡卻不知道弱肉強食才是天地間生存的唯一法測。“正是那番美貌引來嫉妒，它們還在年幼時候就會被已有修為的妖怪捉走眷養，除去靈根靈智以供玩賞，失去修道成仙的機會。”
    “那二小姐不是很幸運嗎？”
    “所以，這就是凡人常說的天命。慕知命中有福運，前生為天庇佑，隻是她成仙以後，我便無法再預知她的命數了。”
    江兒聽著愣住了，“公子，二小姐成仙？您不是狐妖麼？為什麼有個神仙妹妹？”
    “就知道你們誤會了，慕知是蝶仙，本公子是狐仙，不然你以為那綠洲裏的虎兒怎麼會輕易放過我們。”
    “可感覺您好像很虛弱唉。”
    “看著很虛弱嗎？”葉煙行想到了那人心中甜蜜，臉頰也浮起紅潤，“那次事變王爺中毒，我把元丹給了他，今後隻有這綿長無盡的壽數了。”
    “元丹不可再有了嗎？”江兒著急的看著他。
    “不成了啊。”葉煙行搖了搖頭，“元丹是我千萬年仙力的凝結，隨著每一次的渡劫，由天火雷斧鑿劈淬煉煉去雜質，不會再有了。”
    “公子失了元丹變得虛弱了，還有會其他影響嗎？”
    “不過是今後無法再凝聚仙力做些呼風喚雨的大陣勢，隻能使些唬人小法術了。”
    “那公子，你會被有修為的人抓起來嗎？”
    “哈哈哈，多慮了，我雖然失去元丹，但也是成仙千萬年的狐君，即使有人如你和白櫻一般認為我是妖怪，也奈何不得的。”
    “真是如此就好了，公子是好人，不希望有人傷害你。”
    看江兒還是望著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又一直不開口，“欲言又止的做什麼？想問就問吧。”
    “公子啊，話本裏天上的神仙們很是排斥仙凡之戀，您和王爺不止如此還同為男子，會不會不被承認還要受到懲罰啊？”
    葉煙行閉眼沉思了一會，想到了久不見的友人不禁笑出聲，“江兒，三重天上仙並非凡間世上人。我們雖同凡人一般尋找仙侶共度無盡時光，但仙家不僅是凡人飛升，也有修道精怪渡劫，得道仙侶結合的仙童和生於天地與混沌的靈物，它們生而無性隨境化雌雄，所以我們的觀念中是沒有所謂男女之別的，尋的是一份讓這顆平靜了太久的心髒重新開始跳動的情感。”
    “其實千百年來仙凡之戀並不受限製，可為仙者多不戀凡人，因為壽數綿綿不盡徒留思念太難熬，會撐不下去。”
    一番話把江兒說得一愣一愣的，遲遲做不出反應，“公子是在說，仙人也會死？”
    “江兒，不死不滅之物不該也不能存於此間。”
    江兒聽著葉煙行柔和的語氣突然變得沉重皺著臉說：“真是難懂。”
    “問別的問別的，這太沉重了不合適給你做睡前故事。”
    “公子，仙童會不會很多？會不會很可愛？”
    “仙童可不可愛公子倒是說不上來，不過他們生而為仙繼承雙親血脈資質極高就是了。仙人本無性愛侶結合之後大概都是能擁有孩兒的，可天上仙童卻是極少，或許他們的到來也是一種求不得的命數吧。”
    戰事一開便是幾月近春初，戰況明朗，明王率兵破敵一路過關斬將，荒國周邊的附屬小國被逐一劃歸大周版圖。
    “王爺可還繼續追擊？”
    “王爺不可再深入了，這越丘人善於遊擊，如今他們潛入深山，便是獸歸山林，利用對這片地形的了解，神出鬼沒害我們損失了不少將士。”局麵一時陷入僵持。
    周衍之皺著眉頭看著眼前跳躍的火堆，越丘人在這山林裏潛伏伺機對官兵下手根本無法阻攔，而他們幾日追擊，整日嚴加防備風餐露宿早已經身心俱疲，紛紛體力不支高燒倒下。
    天是寒冷，落在草葉間的露珠凝結成冰。
    “王爺，追還是撤？”
    “王爺這山林蒼茫，如何尋著逃散的十幾人？不如先行撤退，隨後再作打算殺回來。”
    “王爺，末將不認同，縱虎歸山後患無窮，我們應當乘勝追擊於王爺軍師之前所做的謀略有益。”
    周衍之起身踱步，決議道：“追上去，確是隻有十幾人，不能放他們跑了，今日永絕後患。”
    將士隨著明王上馬入林。
    蔣遊弋坐在營帳中焦慮不已，越丘貴族逃入深山群龍無首被很快擊破，回到軍中卻聽到密探幾日前來報貴族逃跑，明王已經率兵前去追擊了。幾日未歸也沒有消息傳回，這太不正常，不是明王細心的出事風格，難道？軍中流言四起，蔣遊弋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親自率兵前去尋找明王。
    陸之行替士兵包紮時，也不時聽到他們沒了顧及的議論。
    “你們是聽誰說的？莫要胡言，傳出去也可是要殺頭的。”
    “陸神醫不知道啊，這話是上邊人傳出來的，你不看看，那些越丘人神出鬼沒的，那老路的手指頭就是被那群人削掉的，當時他還無知無覺的就沒了啊。”
    “可是統領說王爺要打下大周邊境的十幾個小國，建立前所未有的功績。”
    “就你還信這些鬼話？王爺都沒了，就算要打，我們這些殘兵弱將要怎麼上，好好躺在這病營帳裏等著別人去打吧。”
    “唉，別這麼說，王爺是戰神，是厲害無比的人物，定能安全歸來。”
    陸之遠想到這些流言要是沒了約束，遲早會傳到葉煙行耳邊，便去營帳尋他。
    “江兒，你家公子呢？怎麼不在帳中？”
    眼前的小仆從滿臉淚痕的看著自己，“陸大夫怎麼辦，我家公子剛剛牽了馬就往外跑，誰都不住他，看著天還下著大雪，能不能派人去追啊。”
    “你別慌，既是剛出軍營，我且尋著印跡去找他。”
    “神醫神醫，求你了，去看看王武吧，他不行了，求求你了。”
    “我此刻不行，你去找別的軍醫吧。”
    幾個士兵跪在他身前，不住磕頭，“求您了神醫，王武肚子上開了口子，其他醫生說救不活了，您是神醫醫術高明，不能見死不救啊。”
    陸之遠心下也是猶豫，本為醫者應是懸壺濟世為任，可心中掛念的人身體虛弱在這漫天飛雪裏一人一馬而去，不由得歎息一聲，對江兒說：“江兒去稟報守營將軍，趁著人才走，還有跡可循派人去追。”
    “領路吧，別跪著了。”說著往病兵營走去。
    周衍之失去聯係的消息傳到耳邊，他自是不能多候片刻，獨自去那北邊山林尋找愛人。心中念著他的名字，不斷催動馬匹快跑，紅影獨行，天地間白雪蒼蒼，他如何去尋這一人。
    止住韁繩停了馬兒，下馬化為白狐發出哀鳴，四周飛鳥走獸驚覺，一隻雪狐顫巍巍地走到他身邊，蹭了蹭他的皮毛做安慰。葉煙行變回人形，把雪狐抱在懷中翻過一座座山嶺，去往它所指引的地方。

    作者閑話：

    初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