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斂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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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先皇駕崩,隨後的幾月間現太後和明王不約而同設計誅殺其餘正統皇室血脈,而今大周皇室看似繁盛,實則血脈單薄,除卻他們叔侄二人,僅剩的皇權貴族皆是無法繼承大統的異姓旁支。
“勝者,黃金千兩,美酒瓊漿,綾羅綢緞,還望諸位愛卿莫要隱藏實力,失了這豐厚的獎賞。”
一聲令下,群臣四散,周衍之帶著薛善力縱馬入林,一如猛虎歸山。
葉煙行坐在通體烏黑的高頭駿馬上,手上握著精致紅色弓箭。甚是無聊的看著這場狩獵,那人也知自己本性,索性就放任自己偷懶了。
周扶風見隻有葉煙行了,催馬向前來到他身邊。“葉公子,這林中樹叢茂密貿然進入容易失了方向,還有許多野獸,不妨隨朕同去,以便有個照應。”
“無事,我不喜歡。”
周扶風暗喜這人終於開口同自己說話了,“朕精通狩獵,可教公子。”
葉煙行看著前方樹林,靈氣濃鬱,周衍之也進了這片樹林,確是好去處,便點頭同意了。
周衍之馬上搭弓引箭,瞄準了臥在灌木中的野豬,隻聽得野豬一陣嘶嚎,撲出樹叢。周衍之再拉弓箭,箭羽疾飛,野豬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這野豬竟藏得如此隱蔽,王爺真是好箭法,無愧百步穿楊之稱啊。”薛善力不自覺稱讚起來,“看來此番圍獵,王爺定能拔得頭籌。”
葉煙行看著遠處那人輕拍馬頸,似是在誇獎馬兒配合得好,眉心舒展淺笑出聲,臉頰沉出小窩醉人。
周扶風看著葉煙行為他人展開笑顏,心中不悅焦躁不已,四處尋找獵物好在葉煙行麵前展現自己的高超箭法,吸引他的目光。
北邊聲音大噪,山間飛禽走獸受驚紛紛逃竄,日光下閃過一抹亮白,周扶風拉開弓箭瞄準那抹光華,他知道此物靈活,必須一箭命中否則便是失了機會了。
葉煙行轉頭看到周扶風彎弓欲射那團柔白,大驚之下連忙催動馬兒,馬兒受了刺激,騰起四肢想要將背上的人甩落。
不遠處的薛善力看葉煙行將落馬背,怕他被馬蹄踐踏施展輕功而上,被人撞開,看到自家主子落於馬背,牽緊韁繩,環抱住身前快要墮馬的葉煙行。
手臂穿過他的腰身,呼吸沉重的噴灑在耳邊,兩人靠得極近,葉煙行回首眼周赤紅水汽氤氳。周衍之皺眉,葉煙行眼中不是山天水色,是淚光。
周衍之鬆開了環住葉煙行的手臂,這人腰肢纖細得再用力就要折斷了一般,低頭看他沾著淚珠的羽睫微顫,接他下馬,輕聲詢問,“可好?”
葉煙行垂下眼眸,不著痕跡的拭去淚水,說了多謝,隨後離開了周衍之的懷抱。
“你無事便好,無需言謝。”
二人無言,氣氛變得凝固,遠遠傳來周扶風的笑聲,“葉公子你看,朕射到獵物。”
皇帝身後的侍從捧著白團走了過來,那白球已無動靜,眼珠暗淡渾濁,鮮紅的血液自傷口潺潺湧出,浸透了潔白的毛發。
周扶風擦著手中的弓箭,開心的說道:“這狐雖然幼小,但毛發皆是上品,等圍獵結束,朕就命人剝下它這一身皮毛,給葉公子做個袖暖如何?”
葉煙行看了侍衛手中的小狐狸一眼,轉頭不再理會。他與普通生靈不同,承天地生,自生而為天狐,未至睜眼已然開智,山中靈氣滋養,百年未至,便憑自身資質修為曆劫成仙,最後更是點化落霞山中百物,受精怪地仙尊敬。眼前夭折的幼狐,或許隻差那一絲氣運便能幻化成妖,隻差一點罷了。
周扶風見他避開,以為他見不得這等血腥,連忙追去,“公子可是嫌棄這血氣,朕自會交待下麵的人處理幹淨,選最好的款式繡上圖樣,再獻給公子的。”
葉煙行心中本就為那隻死去的白狐氣憤不已,周扶風還追在耳邊說著將要怎麼處理它的屍身,隻覺得自己腦子好痛,不回頭的走出樹林。
周扶風看葉煙行走了,腳步不停的跟在邊上,亦步亦趨。生怕皇帝有所閃失,龍體受損的侍從也隻得同行,烏泱泱的一眾人追著飄翻紅衣離去的場麵甚是壯觀。
薛善力嗤笑,不屑的說:“這副模樣,全無半點皇家威嚴,哪裏像個皇帝。”
周衍之翻上馬背,牽住韁繩輕夾馬腹,揚鞭催馬,“走吧,離這場狩獵結束還早著呢。”
“謹遵王爺之命。”薛善力緊隨其後,不知王爺是何心意。
葉煙行呆坐在營帳邊上望著樹林,全然未覺有人在身後注視著自己。
悟兒候在不遠處,看著葉煙行的傾世容顏和淡泊氣質,不是不能理解皇上對他的百般容忍和刻意討好,這般重視,還把身邊人派來伺候,想想就有些泄氣。自打入宮,他憑借這副清秀乖巧的模樣討了不少人的歡心,甚至因為相貌可人被送到皇帝身邊,一朝被翻浪,成了宮中呼風喚雨的天子貼身太監。即使被人前人後的羞辱是個以色侍人的玩物,那又如何,同樣侍奉於天子跟前,被寵幸的是自己,這份恩寵未有落於旁人不正是他的福氣?
皇帝身邊的奴仆換了一批又一批,始終留在天德殿的隻有自己一人,時日久了,這些話語傳到耳邊早是不在意了。多年侍駕至今,卻要看著這每日與自己共赴雲雨的皇帝心係他人,自覺氣憤無可奈何。
日暮漸垂,葉煙行仍是坐在那裏呆呆的看著樹林。悟兒走過去,“公子,坐了一天,乏了吧?可要飲茶或者吃些糕點?”
葉煙行輕輕搖頭,風起吹拂天地,樹葉打著旋兒落在他的頭頂,忽然彎起嘴角無聲的笑了起來。
悟兒看著葉煙行突來的笑意,這人原是會露出這般情緒的麼?
樹林中周衍之主臣二人騎馬歸來擦過葉煙行,周衍之選擇躲開了那雙淺色的眸子,自顧著下馬進了營帳中。
葉煙行向來不知掩藏情緒,被周衍之忽略的失落和難過全掛到了麵上,連身旁視他為敵的悟兒都感受到了他直白的不滿。
太監在台前點算著堆積如小山的獵物,毫無疑問,明王自是再得頭籌。
“皇叔不虧是皇叔,但凡參與的圍獵無一不勝,來人,將千兩黃金、美酒綾羅奉上。今日獵得的這些野味讓禦廚處理,群臣與朕回宮赴這山林宴。”
周衍之起身推辭,點頭示意葉煙行一同離去。
“皇叔莫要掃了眾人興致,同去吧。”
“謝皇上,隻是今日夏耕而送至府中奏折未斷,本王來要回去批閱。”
周扶風麵色一寒,開口道:“皇叔真是胸懷天下啊。”
薛善力走到皇帝身側附在耳邊小聲說,“公子今日險些落馬受了驚嚇,知曉皇上不舍,可公子一心回府休憩,皇上不會怪罪吧。”
“何時遇險?朕為何不知?”周扶風心中大驚,想要示以關懷隻見兩人已經走遠,可百官皆在自己無法離座,隻得強壓下心中的焦慮。
“今日一早總管撤去了殿中守衛,為何?”葉煙行看著周衍之問道,“不是言我為凶犯麼?”
“莫不是以為撤了幾個侍衛就是沒了罪責?北沙陶白意就是你殺的,這點本王堅信不疑。”
兩人再陷沉寂,一路無話。
葉煙行心下不悅,偏頭看向車駕外不想辯駁。這人果真還是免開尊口的好,明明是他先欺了自己,如今卻說困擾的是他,顛倒黑白。
夜幕降臨,王妃帶著侍女守在偏廳,等待明王歸來。
“蓮心呐,王爺可回來了?”南知意滿臉愁容,美豔的臉龐失了神采,黯淡落寞。
“娘娘,還未有仆役回來稟報,應當是還遠得很。”
“側殿那個是不是同去了?”語氣泛著苦意。
“娘娘,菜肴可要撤下重做?”蓮心低聲問著。“這都換過兩回,不如等小廝傳回消息在準備?”
南知意剛要點頭,就聽得王爺回府了,連忙起身相迎,卻見方潛阻在麵前,彎腰恭敬說道:“王爺吩咐小的前來通知王妃娘娘,夜深早些休息,王爺要批閱奏折,就不過廳相見了。”
看著方潛的背影,南知意呆立原地捂住胸口,皺著眉頭直喚蓮心蓮心,本宮好痛。蓮心扶住王妃,讓婢女去請禦醫和王爺。
周衍之和葉煙行剛回到承折殿,便有侍女匆匆趕來跪在地上,帶著哭意說王妃出事了,請王爺快去看看。
看著周衍之離去,葉煙行垂下頭,覺得心口升起幾絲陌生之感,他一時不能適應。
“江兒。”
江兒聞言走到葉煙行身邊,“公子何事?”
“王爺眼中身側是否真的隻有王妃?”
“公子在說什麼?”江兒沒有聽清,葉煙行輕不可聞的再重複了一遍。江兒這次是聽到了,引著葉煙行回到側殿,邊走邊向四周張望,低聲說:“公子忘了嗎?上次花園江兒說過的話麼,無一歸還。”
“無一歸還,是指的?”葉煙行看著江兒滿臉不信。
“公子,是您想的那樣。”江兒聲音弱了下來,“所以您與王妃爭辯時江兒真的好擔憂,江兒是發自內心的畏懼王妃娘娘。”
“罷了,府中發生此等事情,王爺不作處理,此事便與我們無關,回側殿吧。”葉煙行兀自往前走著,江兒小跑著追上他家公子,阻擋住他的前路。
“公子公子,等等江兒,您、您這是走錯了呀。”
作者閑話:
初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