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林公子再奠祝亭雲 莽和尚箭死抱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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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謙事後大病一場,林書照顧他,不便在京城久留,隻在郊外鄉下養病。
直到年關將至,祝亭雲的忌日到了,林書前去祭拜,墳塋前已荒草萋萋。墳頭還有幹萎的桂花,該是放在此處很久了。
林書拾起桂花,他知道鐵扇一定會來的,這麼多年過去了,堅持祭拜祝亭雲的,隻有五鬼和自己了吧。
細雪紛飛,林書吹拿出簫正要吹,聽得背後有人輕輕喚道:“林公子。”
他知道是誰,放下簫回頭看,鐵扇眼中含喜,身旁還有禦劍飛鴻、和尚、跛子和月音娘子,林書掛著溫暖的笑容,將簫收起來,上前對他們道:“好久不見了。”
禦劍飛鴻是豪門大戶出身,上前拱手道:“別來無恙。”
幾人哈哈大笑起來,林書又對鐵扇道:“你們這兩年在何處,江湖上竟沒有你們的消息。”
“四處走南闖北,功夫精進不少。”跛子答道。和尚拱上前接話道:“飯量也精進不少。”
鐵扇沒說話,一直望著林書,林書同他們寒暄,轉過頭看鐵扇,笑問:“你今日怎這般安靜?倒不像你了。”
鐵扇臉轉瞬緋紅,故作輕鬆道:“這樣顯得比較厲害。”
幾人拜祭祝亭雲,林書又問鐵扇道:“為何你常來?”
“祝大俠是我佩服的人,青塚寂寞,時時有人看望是好事。若是將來我死了,也希望有人能常來看看我。畢竟被人記得,是一件好事情。”鐵扇一邊燒著紙錢,一邊說話。林書再一次看鐵扇,初見時凶神惡煞但心思不壞,相處久了也隻是個小姑娘,如今傷感起來又是另外一種樣子。祝亭雲生前,千人追捧萬人愛戴,死後竟也寥落如此。鐵扇隻因敬佩他,便常來看他,可見鐵扇是個情深義重之人。許是在外頭久了,再見到如此重情重義的人,心頭一熱。
五鬼也無固定去處,林書帶著任謙回華陰後要去嶺南看望阮中琴,五鬼便同林書一道趕往嶺南。
在嶺南五鬼可謂是混得風生水起。五鬼的名號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的,杜南風見禦劍飛鴻來了,一定要和他比試,卻見禦劍飛鴻並沒有帶劍,問道:“如何一個劍客出門竟不帶劍?”
“禦劍飛鴻不過是早年魯莽闖江湖的時候別人送的諢號,此前也練劍,隻是後來那把劍斷了,再用其他的劍總不順手,已經多年不再用劍了。”
杜南風從上房裏找出一柄穿雲劍,拋給禦劍飛鴻,禦劍飛鴻伸手接住了,並不見得沉,那劍柄劍身都熟悉的很。杜南風道:“一個劍客,怎能沒有劍呢?”
“劍為兵器之聖,刀乃兵器之王。”禦劍飛鴻道。
“這穿雲劍在劍譜上排名第九。是十八坊大公子的佩劍。”
“怎麼又到了你手裏?”
“你還不知道麼?那十八坊的大公子常年遊曆四方,多年未歸,小公子代理事務。這柄劍也沒有帶走。我杜家在江湖上人脈廣闊,托我一尋。才到我府上沒幾個月,他自己找不到了才托我。我有時候真羨慕他大哥,有個這樣的弟弟時時掛念。”
“為何執意送劍?”
“這是他親手打造,大公子用的習慣,又是他的佩劍,想來哥哥遊曆江湖,有個傍身,有個依托也是好的。”
禦劍飛鴻沉默不語。
杜南風非要同禦劍飛鴻比試,禦劍飛鴻推辭不過,幾個回合下來,兩個勢均力敵,杜南風陷入酣戰,越戰越勇。禦劍飛鴻隻避讓不出招,杜南風不滿意,故意像他頭頂砍去,想逼他出招,禦劍飛鴻為了自保,將穿雲劍上前一挑,杜南風還來不及看他是怎麼出劍的,自己已經被劍柄抵住了喉嚨,禦劍飛鴻與他背對而站,右手持劍。若是禦劍飛鴻換一個方向,或是再向前跨幾步,杜南風就沒命了。杜南風覺得劍柄生寒,禦劍飛鴻放下穿雲劍,劍叮啷一聲落在地上,禦劍飛鴻轉身行禮道:“承讓了。”
杜南風頓時心生敬佩,一個多年不拿劍的人,劍術如此了得。禦劍飛鴻不是戀戰之人,心中已無江湖氣,也許是這等平穩,才適合做大哥。
林書在此地住了近一年,鐵扇一心要守著林書,怎麼也不肯聽哥哥姐姐的。
禦劍飛鴻對鐵扇道:“你真的想好了麼?我們是江湖人。”
這的確是一個問題,林書什麼武功也不會,他不會跑江湖,難道以後都要五鬼保護他麼?鐵扇深思熟慮道:“大哥,不如我們就此金盆洗手,就做幾個普通百姓吧!”
和尚嚷嚷道:“不行不行,若是這樣,那我們這一身功夫要它做什麼?”
月音卻道:“這終日跑江湖也不是個頭,不如就此罷手,功夫隻做防身用,江湖廝殺,我早也累了。”因月音這樣說,禦劍飛鴻也同意,甚少開口的跛子道:“我們又能做什麼呢?”這的確是一個難題,金盆洗手,又能做什麼呢?
幾人商量了一個晚上,也沒有說出滿意的結果,第二日說給林書聽,林書繞回了老本行——開鏢局。當下同意,鏢局個把月也就開起來了,生意倒也紅火。
有林書來往生意,又有五鬼保駕護航,‘兄弟鏢局’生意興隆,持續一兩年,在南方漸漸有了名聲。與此同時,南方苗、瑤農民起義如雨後春筍一波接著一波,屢禁不止,朝廷派人征討,平了一起又來一起,兩廣之地不甚太平。雲南有沐府鎮守,一切安泰。
跛子道:“這些年賦稅一天天重了,不過這些百姓也隻是鬧一鬧,真的碰上朝廷的軍隊沒打多久就偃旗息鼓,以此想得到安撫。”
“也有些人打著起義的名義四處搶掠,是該治治。”月音娘子道。
和尚將禪杖一揮,大聲喊道:“要我說,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夥光明正大的強盜,說是要賦稅,一夥偷偷摸摸的強盜,說是要減輕賦稅,說到底都是要錢。沒什麼不一樣。”
禦劍飛鴻笑道:“這麼久以來,你就這句話說得最透徹!”
和尚嘿嘿地笑了,林書在前廳談生意似乎談不攏,五鬼便至前廳看。原來是有人要送東西到雲南沐府,林書不願意接,那人再三懇求,林書問道:“既然是送到沐府的,為何不走官線,安全又穩當。”
那人支支吾吾招架不住再三追問,好話說盡無用,隻能道:“有些東西不適合走官線,勞煩各位好漢替我跑一趟。費用好說,盡管開口。”
林書也很無奈,道:“開門做生意,哪有不願意賺錢的,隻是如今去往雲南的這一段不太安全,起義軍和官兵正在交戰,一路來往的客商都絕跡了,我們犯不著去冒這個險啊!”
“幾位好身手,在這一片赫赫有名,就算如此,那些人又豈是幾位英雄好漢的對手?幾位莫要推辭,權當搭救則個。”
林書還要再推,和尚心裏聽得那人這樣讚美早已樂開了花,越過林書滿口答應道:“我給你送,是個什麼東西?”
林書和禦劍飛鴻都連扯他的衣襟,給他遞眼色,皮厚的和尚毫無知覺,那人樂開了花,喜出望外,拉著和尚的手又是跪拜又是感激。林書再推卻和尚嚷道:“我還做不得這點主了?你們這些書生啊,就是膽子小,你們不接我接,你們不送我送!”
既然話說到這份上,林書轉身做在一旁的黃梨木椅子上,問道:“你要送的,是個什麼東西?”
那人拿出一個盒子,上了鎖,和尚道:“一個盒子也值得這麼興師動眾?真是大材小用!”
客人解釋到:“還請好漢莫要用鏢車,幾個人輕車簡行,一定送到。”
林書疑心道:“越是珍貴的東西,越是不安全。”
“越是不安全,越要隱蔽才是。”那人拱手道。
此前也有過類似要求的客人,他們便不再多問。和尚興衝衝地就要出發,任謙卜了一卦,大凶,勸和尚莫要出門,和尚還是不信。晚上禦劍飛鴻等人在和尚房間也勸他別去,他執意要送。
第二日天還未亮,和尚就帶著一把禪杖,騎上一匹快馬走了,以和尚的速度,三五日就可到沐府。禦劍飛鴻終是放心不下,也向雲南尋他去。
和尚見大道上有軍隊也有難民,難民和起義軍也分不清,魚龍混雜。他心中合計著,大哥他們都覺得我又蠢又呆,哪裏知道我也是有腦子的,那大道上我才不走,撿那偏僻的小路走,哪還遇得上危險,就算碰上幾個小蟊賊,那也不是我的對手。
於是和尚興衝衝地撿山路走,在蜀地邊界有高聳大山,也有低矮小山。雲霧繚繞之地,和尚走上一座山,也不知是什麼山,遇上土匪在打劫過往一個難民。他本想上去拔刀相助一番,但想著還是不要輕舉妄動,便在一旁伺機而動。
那為首的兩個人不曾要難民性命,劫掠財物便放他離去。和尚想他們不過是打劫的,沒有害人,自己從前也是幹這一行,也就作罷。那兩個為首的翻檢財物也隻有一件貂皮衣和十幾兩碎銀子,將銀子在手上掂量著罵道:“我們在這抱雲山落草也有一個月了,才做幾單生意,今日這也不夠兄弟們用的呀!這一帶的有錢人,都被他們搶光了,也不留一點給我們。”
另外一人附和道:“現在這世道不太平,我們也是被搶了無家可歸不得已才落的草,少就少點吧!”
土匪走後和尚在這抱雲山轉悠,四周雲霧籠罩,和尚也不知白天黑夜,總覺得自己在原地打轉,轉著又遇著那夥土匪。土匪一看是個雲遊和尚,想來沒什麼錢,準備放他過去,卻注意到他有個包袱,裏頭說不定有什麼寶貝,況且那根禪杖看起來也不錯,興許能換幾個錢,便要劫掠和尚,和尚哈哈大笑,道:“打家劫舍,按行頭,你們還得叫我一聲老前輩呢!敢劫我?讓你嚐嚐這禪杖的厲害!”
土匪也不甘示弱,仗著人多,打將起來,和尚對付這幾個蟊賊不在話下,殺紅了眼,便收不住,殺他個幹幹淨淨。得勝的和尚踢踢地上的土匪們,都死盡了,便大搖大擺地向前走去。走得腿累腳乏,尋思著怎麼還沒走出這山,再往前走著,卻見自己殺死的土匪赫然躺在自己麵前,還站著許多土匪,生麵孔,看那打扮,和尚知道是剛才那一撥的兄弟們來尋仇了,也不害怕,任憑他們質問。為首的那個喝道:“殺我賀抱雲的兄弟,還這樣猖狂,休想活著離開抱雲山!”
和尚見對方來勢洶洶,自己退隱江湖一年多手時常發癢,今日殺人甚是痛快,許久未和人過招,巴不得大戰幾個回合。揮起禪杖就是一頓亂打,打著卻發覺人越來越少,地上隻有原先一夥人的屍體,他們都到何處去了?莫不是害怕了?想著和尚暗自高興,他們一定是怕了,又覺得有些失望,還沒打過癮。疏忽之間背後射來一支箭,正中他肩胛骨,手上的禪杖一鬆,和尚怒火中燒,罵道:“小癟三,使陰招!”他也不顧痛,一把拔出箭頭,血似泉水汩汩,又有萬箭自四麵八方齊射而來,和尚揮動禪杖一一躲過,但血流不止體力不支,漸漸力氣不足,小腿腰間又中了幾箭,鏖戰一炷香的時間,終於支撐不住,萬箭穿心而死。和尚死時怒目圓睜,賀抱雲命人將他大卸八塊,剁去喂狗。和尚所帶的小匣子,賀抱雲打開發現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丟在了山下。
禦劍飛鴻一路走大道,沒有發現和尚的蹤跡,到沐府問過也沒有人送東西來,那便說明和尚還沒有到,豈不是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一路返回詢問許多人也沒有消息。隻能先回鏢局,這一路已費一個月,鏢局也沒有和尚的消息。鐵扇等人著急起來,難不成被起義軍或官兵抓住了?
禦劍飛鴻道:“應該不會。二弟武功不差,起義軍和官兵未必傷得了他,就算落入他們手裏,和尚怎麼會不鬧出動靜來?我沿著大路一路問過去,都沒有聽說和尚的行跡。”
林書道:“大路沒有,山路可曾找過?”
“二哥會走山路麼?”月音問道。
鐵扇道:“總要找找才是,說不定這次就從山路走,他雖然平日裏招搖,但是指不定這次長了心眼呢?”
幾人再次出發沿著山路去找,但願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