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布夏一宿沒睡，他坐在餐廳的飯桌旁，對著手機發呆。
    鄰居出門時候的關門聲，路上來來往往的車流聲，還有豆豆睡覺偶爾的囈語，在宮布夏混沌堵塞的腦子裏糊成一團。
    突然，餐桌上的手機一邊振動一邊響起來。宮布夏抓起手機，隻瞥到一眼來電顯示上的一串aaaa，電話就已經被他接通了。
    “喂？秦先生？情況怎樣了，人找到了嗎？”
    電話那頭悄無聲息。
    “秦先生？喂？你聽得見嗎？”
    就在宮布夏懷疑自己手機出了問題的時候，他聽到了手機那頭傳來的壓抑的哭聲。宮布夏的心髒一下子攥緊了，甚至有一瞬間忘記了秦竇還在房間裏睡著，就想這麼幹幹脆脆地出門飛去秦綬身邊。他倏地站起來，在餐廳裏來來回回地踱步。大約走了兩圈，宮布夏停在牆邊，手無意識地摳著牆灰。
    他放軟了聲音，對著電話假裝鎮定：“秦先生，告訴我你現在在哪。”
    秦綬坐在手術室外麵的金屬椅子上，一手舉著電話，另一隻手放在膝蓋上捏緊了拳，雙目赤紅，沉默地流著淚。
    半晌，秦綬才找回了語言能力：“醫院……”
    宮布夏感覺自己的心髒停了一拍，他的大腦前所未有地飛速運轉著。
    秦綬在醫院，肯定是找到了秦昭，但秦昭的情況很不妙。
    “你電話別掛，我就在這裏陪著你，”宮布夏心裏一片混亂，腦子卻越發清醒，“你別擔心，深呼吸。醫生怎麼說？”
    秦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不知道……小昭還在手術室裏。”
    “阿夏……”秦綬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的怒吼，“我一定要把那個混蛋碎屍萬段！他……他怎麼能……”
    “醫生會努力想辦法的，小昭一定不會有事，你在醫院等我一會兒，我馬上過來。”
    “不，不行，”所幸秦綬還沒有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豆豆還在那邊，也不能讓媽知道這件事。大哥出事已經給她造成太大的影響了，至少在確認小昭安全之前，一定不能讓媽知道。”
    宮布夏神經質地咬著手指，嘴裏全是牆灰的味道，他沉思片刻，說道：“你說得有道理。那這樣，保持通話不要掛斷，我陪你一起等手術結束。今天我先帶著豆豆去上學，晚上我跟園長請假，讓我母親帶豆豆幾天。”
    秦綬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隻得同意。
    約莫一個小時之後，就在宮布夏強打精神給豆豆準備早飯的時候，手術室的門開了。
    秦綬急忙迎上去，捏在手裏的手機已經發燙。
    “醫生，我妹妹怎麼樣了。”
    “您放心，送醫及時，兩刀都不是致命傷。”醫生摘下口罩。
    秦綬和電話裏的宮布夏剛舒了一口氣，沉睡中的秦昭麵無血色地被推了出來。
    “隻是……”秦綬已經跟著秦昭被推遠的注意力又被拉了回來，醫生清清嗓子，又說，“其中一刀紮破了子宮，雖然我們進行了縫合，但是懷孕……”醫生搖搖頭。
    “另外，令妹似乎還遭受過性侵害，具體心理狀況，還要等她醒來再看了。”
    聽到這些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的秦綬反而不像剛才那麼歇斯底裏了，手機那頭的宮布夏，手卻一下脫了力氣，盛著熱粥的碗砸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聽到聲響豆豆探頭看進廚房：“爹地怎麼啦。”
    之前宮布夏正式見過園長之後，秦綬就教導豆豆沒有外人的時候可以叫宮布夏“爹地”，豆豆在這些小事上總是記得很牢。
    “沒事，爹地不小心打碎了碗。”
    秦綬聽到了手機裏的聲響，把手機重新貼回耳朵邊上：“你小心點，不要割到手。秦昭沒有生命危險了，我先去給她辦幾個手續，晚上等你過來。”
    “嗯。”宮布夏聲音和手都還在抖，他等秦綬掛了電話，重新給豆豆盛了一碗粥，就走進臥室一邊整理行李，一邊給母親打了個電話。
    “喂？夏夏，這麼早給媽媽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嗎？”
    畢竟多年沒見，關係緩和也才沒一會兒，宮布夏和母親的相處還有點尷尬。
    “母親，有點事情想拜托您。”
    “你說，不要和媽媽這麼客氣。”
    “我……”宮布夏整理了一下語言，“您還記得上次和您說過的，有個單親爸爸的孩子在我們班上……”
    “記得，怎麼了？”
    “我要臨時出差幾天，孩子的爸爸也有事。您能不能來這邊，幫我帶幾天孩子？”
    宮布夏的媽媽隱約地嗅到了一絲不尋常：“他的孩子，怎麼一直讓你帶？你和他都有事，你能想到讓我給他帶孩子，他想不到自己的媽媽？”
    “這件事說來話長……”宮布夏揉了揉太陽穴，他實在不擅長和媽媽交流感情問題，“具體的等我回來再跟您說行嗎。”
    宮布夏的媽媽隻能先答應下來：“行吧，你等下把地址發我微信裏，我等會兒就坐車過去。”
    宮布夏掛了電話，帶著豆豆去了幼兒園。
    等到下課的時候，宮布夏用力地在臉上拍了拍，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不至於太蒼白。他忐忑不安地敲開園長辦公室的門，換了個怪異的走路姿勢，進了辦公室，準備跟秦綬的腹黑媽媽鬥智鬥勇。
    “兒媳啊。”園長抬頭看了宮布夏一眼，指了指沙發，“什麼事兒？坐下說吧。”
    宮布夏心裏惴惴不安，卻還要努力控製表情。他搖搖頭，對著園長站著：“也沒什麼事。就是最近身體不太舒服，想跟園長請兩天假。”
    “哦～”園長拉長了聲音點頭，“看出來了。要幫你們帶著豆豆嗎？”
    宮布夏臉色頓時漲得通紅，他連連擺手：“不用不用，秦先生會帶的。”
    “那行，宮老師自己和別的老師溝通一下代課吧，假我準了。”
    “謝謝園長。”宮布夏微微俯身給園長鞠了一躬，用明明很怪異，卻又想裝作很正常的姿勢轉身走了。
    “咳咳，”園長在老板椅上刻意地咳了兩聲，“年輕人還是要多注意身體啊，什麼都要適度。以後再有這種事，打個電話請假就好了。我兒子也真是的，任由你瞎跑。”
    宮布夏身型一頓，一溜煙邁著小步子緊著腚跑沒了影。
    有個太太說得好啊：“別人的口水吃多了，就會和那個人越來越像。”
    吃多了秦綬口水的宮布夏，演技都能瞞天過海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放學之後，宮布夏帶著豆豆，在家裏等到了母親，他沒想到的是，連父親這個足不出戶的高齡宅男也來了。而豆豆，比起老小孩一般的宮母，反而更喜歡嚴肅地板著臉的宮父，因為他又學會了一個從來沒有喊過的新詞——爺爺。
    “爺爺！”宮布夏準備出門的時候，豆豆還坐在宮父身上，揪著他的胡子。
    “豆豆。”宮布夏一天半沒睡，豆豆又吵個不停，他難得黑了臉，“你過來。”
    豆豆一看宮布夏站在玄關，腳下還放著旅行袋，急忙從爺爺身上下來，甩著兩條小短腿一邊跑一邊喊：“爹地去哪裏，帶上豆豆！”
    聽到豆豆喊宮布夏爹地的二老都是一愣。
    宮布夏蹲下身子平視著豆豆，又伸手摸摸豆豆的頭：“爹地出去工作，不能帶豆豆去。這幾天爹地和爸爸都不在，爺爺奶奶陪你，豆豆要乖一點，等爸爸回來，知道了嗎？”
    豆豆聽到“爹地和爸爸都不在”，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他拚命點頭，湊過去在宮布夏臉上留下一個用力的親親。
    宮布夏站起來，對著還傻愣著的父母說道：“我和豆豆爸爸幾個月前就在一起了，如果您倆不介意，就把豆豆當成我兒子。這次真的事出突然，等我回來之後，再把豆豆爸爸正式介紹給您倆。”
    剛見到豆豆就覺得豆豆特別和自己特別投緣的宮母消除了最後一點芥蒂，忍不住蹲下身親了親豆豆帶著最後一點嬰兒肥的小胖臉，哼著歌進廚房給豆豆烤雞翅去了。宮父則是吹胡子瞪眼，站在一邊摸著胡子歎氣。
    

    作者閑話：

    沉迷開車無法自拔，正常的文章反而寫不來了是怎麼回事……總之虐是不可能虐的。想要一個宮老師這樣的對象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