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蓮澈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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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青眉走後初六開始幹活,收拾用過的紗布和藥膏,去廚房給她熬了碗酒釀赤豆小元宵當宵夜,又抱了兩人今天穿髒的衣服出去洗。
    往木盆裏倒水時身後傳來腳步聲,初六回頭一愣立馬屈身行禮。
    登堂入室的是檀欲的影侍季織,楓部的統領,所有影侍的統領。
    初六屈身屈得敬重,季織出口的話也算客氣:“曉得我是為何而來不?”
    初六仍是屈身斂眸垂手低聲:“不曉得。”
    季織盯了他一眼森森的道:“據說你們院裏多了不該多的東西,我問你可有此事?”
    初六屈身不語,季織從腰間摸出塊腰牌,一抬手甩上他的臉:“這東西你可認得?”
    初六反手接過腰牌點頭:“原來統領問得是這東西。”
    季織彎腰去盯他,眸光裏凝著森森寒冰:“既認得還同我打甚麼哈哈?鬼部執行任務時不準私藏死者的個人財物,不要告訴我這規矩你主子不曉得你也不曉得?”
    “規矩自然是曉得的,隻是近來任務繁多,我本想替主子上交的,隻是總也沒得空。”
    季織鄙夷的斜他一眼從腰間抽出對彎刀來,一對赤金打造的圓月彎刀,赤金,滿雕陽刻紋路,星星點點綴著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彎刀亮眼,在深沉的夜色中殺出兩道色彩瑰麗的寒芒,彎刀勢強破空有力,最終那兩道瑰麗落到初六的脖頸上。
    季織冷哼:“你主子初來乍到不懂規矩,你在楓部呆了這許多年也成了個不懂規矩的,你說我是該拖你去刑部給你拷拷罪呢,還是直接在你們院裏給你就地正法?”
    初六梗著脖頸抬頭對上季織的眼睛:“我主子的確不懂規矩,我願替她受罰。”
    季織嘖嘖兩聲:“這無非裏真是散了心了,宮主就不過問你倆的胡作非為?”
    說著將手扣住他肩頭,在他經脈處施加內力,當上統領自然會接種更厲害的蠱蟲,初六的內力抵不住季織的強勁,周身經脈開始遊走著抽搐痙攣,咬了一會牙終於咬不住,最終吐出一口帶紫的濃稠鮮血,季織不管他的痛苦再次發力,初六疼得麵色煞白冷汗如瀑。
    “腰牌我帶走了,公案自然要有證物來對上,這一回暫且饒過你主子。”
    初六忍疼憋氣低聲回他:“多謝統領仁義,我主子下次定能知錯必改。”
    謝青眉回來時初六已回房,桌上隻擺著那碗涼透了的酒釀赤豆小元宵,謝青眉在苑煜宸那受到過度驚嚇,對住麵前的青花瓷碗發呆,草草扒了兩口便翻身鑽進被褥,後半夜天邊壓了暴雨之前的悶熱,謝青眉翻來覆去睡不安穩,隻得披了滿身的汗坐起身。
    躡手躡腳輕聲出門,穿過曲折池塘來到初六房門前,房門緊閉窗戶透風。
    謝青眉突發奇想拿手指在窗紙上捅個小洞,將一隻眼睛貼上去偷窺初六。
    屋裏沒掌燈卻一點都不黑,初六沒有睡而是坐在桌邊,左手心裏握了把銀白色的長劍,流雲紋弧線酣流動飄逸,他在原處凝聚內力,長劍在他的手心裏又長了幾寸,愈往劍尖部分光芒愈是尖利,銀白的光映進他的眼底,溫柔無爭的眼底染上幾分隱忍。
    謝青眉與他認識了整整兩個月,今夜還是頭一回見到初六的武器。
    接下來又是幾個月過去,七月盛夏謝青眉的生日到了,那時她終於曉得塘子裏的是甚麼。
    仲夏長夜,雪荷盛放,初六站在盛滿雪荷的池塘邊淺笑躬身:“願眉姑娘年年如今日。”
    初六帥得不傾城,可初六有個堪稱完美的側顏,側顏無敵,直擊她心底的審美天平。
    初六長相不精致,可初六的身材瘦削有力,潛藏的肌肉,潛藏的力量,潛藏的執著。
    初六沒有霸氣的王者之風,可初六的性子最是和順,和順的良善,良善的無爭。
    所以她義無反顧喜歡上了初六,喜歡初六日日哄她入睡,喜歡初六親手為她燉得酒釀赤豆小元宵,喜歡初六的獨門廚藝,藤椒酸辣土豆絲和蒜香幹煸四季豆,喜歡初六負傷高熱仍堅持為她拆解武功招式,喜歡初六帶她共赴巫山的安全感,喜歡初六每每睡到夜深,便會迷迷糊糊的翻過身子長臂舒展撈她入懷,一下一下輕輕啃噬她露在錦被外麵的蝴蝶骨。
    盛夏的空氣燥熱難當,初六抹了把後脖頸上的熱汗將身子伏低,白日裏給謝青眉備下一大桌酒菜,就為夜裏暑氣降下來謝青眉醉臥他才能安心出門,如今蹲在房頂已有大半個時辰,身下便是與他不共戴天的墨嬗。
    全無非的人都曉得,多年前厝雍被老宮主接種浮名,所以隻是個行走的半廢人。
    而老宮主亦沒有放過與厝雍相好的墨嬗,墨嬗接種的是玉脂芝,隻能想不能做。
    每年的七月初六是墨嬗蠱毒發作的日子,這一天的墨嬗絕沒心思去操心欲望之外的事,這一天的厝雍為了保命隻能遠離自己的主子,因此這一天的墨嬗是沒有影侍保護的,如果在她欲望衝頂時殺出個程咬金,想來憑墨嬗的武功內力僅僅能自保,所以初六想要一試。
    屋裏點著鵝梨帳中香,香氣似甜非甜,涼意若有若無,清香忽遠忽近。
    先是梨的清香涼甜,再來是沉香的悠遠淡雅,後勁則是檀香的奶甜香韻。
    墨嬗全身沒入水池,額頭上覆著密密水汽,朱唇微起媚眼微眯,一派嫵媚性感,池邊圍了八九個男仆,端茶按摩井井有條,墨嬗睜眼接過男仆遞上的楊桃:“你去找把鈍刀過來,咱來玩個遊戲。”一個男仆應聲起身,墨嬗捉住身邊另一個的頭發“你去把我房裏桌上的瓷瓶取來。”想了想伸手指向另一個“你,下水去給我剪指甲,沒我吩咐不許上來。”
    那男仆取了剪刀入水後被墨嬗一腳踏下,水麵上立時掀起一串細小的水泡。
    鈍刀和瓷瓶都取來,水底的男仆已經有些昏沉,墨嬗又重重踏了他一腳,那男仆終於氣息停止浮上水麵,水麵泛起洶湧的漣漪,其餘幾個人麵麵相覷,誰也不敢搭手去救他,池中的墨嬗眼神慵懶:“麻煩你們誰來行行好,把這個死屍抬出去,省得他在這裏礙我的眼。”
    有兩個男仆起身,搬搬抬抬把死人抬出去,又洗手去給墨嬗剝無花果的皮,墨嬗開懷伸手去撫他挺拔的脊梁:“你們若都如此聽話該多好!那咱們來玩個遊戲,這裏有一把鈍刀,你們八個人兩兩一組,互相在對方身上割傷口,然後再把這瓶裏的鹽糊抹勻了,每回合時間一分鍾,時間到了自動換下一人繼續,三局兩勝,看誰在規定時間內劃得傷口最多抹得鹽糊最勻誰就勝,反之就是失敗者,順便說一句失敗者可是要接受懲罰的。”
    這一句之後墨嬗的忍耐顯然到達頂點,額頭上開始有熱汗滾出,嗓音裏含著狂躁的沙啞。
    房頂的初六心頭一緊,扯過手中的黑綢蒙麵,踏破屋頂飛身而下,銀白色的長劍亮起直衝墨嬗胸口襲去,墨嬗此時正在勉力維持神誌清醒,聽到初六的動靜為時已晚,情急之下捉起身旁男仆借勢擋劍,劍芒穿透那人身體再次襲向墨嬗,墨嬗驚魂抄起塗鹽糊的毛筆一擲而出,琉璃的筆杆如同一道琉璃光,先聲奪人傷了初六的小腿。
    初六曉得事敗,在原地咬牙不做停留飛身翻出,趁夜色掩映原路逃走。
    池中紛亂厝雍很快趕到,墨嬗氣急割斷剩餘七個男仆的咽喉以泄私憤。
    謝青眉的酒量當然沒初六想得那般差,她躲在暗處盯初六的稍,看到他房裏滅了火燭才推門而入,初六平躺睜著眼睛,謝青眉纏上他的腰貼耳問:“你是不是該告訴我為何設計灌醉我?為何大半夜偷摸溜出去?為何腿上帶了傷?”
    初六抿唇不答謝青眉托他腮:“洛瀟然的事是你藏私心,雪楓團中有你的好兄弟,接點心那天你去找過他,他告訴你宮主想把洛瀟然的任務派給檀欲,你看過洛瀟然的資料發現他跟你要找的人很像,你想驗證他的身份,便主動找宮主推我上台。”
    初六聽完她的話神色大變:“你知道的太多了。”
    謝青眉又湊近一寸在他耳邊輕笑:“你曉得我這人生性好奇,而且這又是我第一個任務,我一定會帶洛瀟然的東西回來,所以你就等著我搏命之後坐享其成,得償所願拿到洛瀟然的腰牌。洛瀟然的資料我看過,他原是百越洛家的義子,洛家被滅門時洛瀟然不知所蹤,再出現時便是鎮遠鏢局的總鏢頭,洛家的大小姐原先是你的戀人,後來洛家被滅門她也未能幸免,你恨宮主奪走你要的愛情,所以一直暗中調查,最終發現洛家的興起是宮主一手培植,而洛家的滅門也是宮主上台必備的豐功偉績,而你想要證實洛瀟然的身份,恰巧今夜宮主被人行刺未遂,你說這些都是巧合嗎?”
    初六這時反倒不慌了,隻是滿眼殺氣的回望她。
    謝青眉仍是嚴肅對視他:“我知道了你的秘密,所以你想親自動手來處置我是嗎?”
    初六看著她姣好的麵容麵色開始發暗,指關節捏了又捏,最終還是放開手由她去猜。
    謝青眉抽回托他腮的手握住他的手指道:“你若連我都不相信,你身邊注定沒有自己人。”
    初六的心間十裏荒涼:“你的情義我記在心裏了,但是我們不會有結果。”
    謝青眉將他的手指握得更緊:“你不是說過,在這裏我們都隻有彼此?”
    見初六沉默她抽下發間的藏劍簪:“以後不管誰問,你的傷都是出自我的手筆。”
    初六明白她的意有所指,咬緊牙關伸直雙腿由她去演戲,藏劍簪貫進皮肉時傷口再次撕裂,謝青眉手上使力在傷口裏轉了兩轉又起高腔吼他:“你素日裏怎麼那麼低眉順眼!今兒是我生日你就不能好好聽話!要你跟我親熱你裝甚麼三貞九烈!又不是第一次!”
    初六疼得齜牙咧嘴,謝青眉抱住他的肩膀耳語:“記住,我今天生日你陪了我一整天。”
    初六疼得脫力隻能無助點頭,謝青眉捧起他的額頭吻上去:“一直沒問過你的真名。”
    初六在鑽心的疼痛中答得嗚咽:“尹蓮澈。”
    第二天天光大亮時,厝雍果然領人查過來,蓮澈裏所有人站到天井裏,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始一件件脫衣服,脫到初六厝雍立時起疑,但院裏眾口一詞,說初六昨兒晚上犯擰不聽話惹到了謝青眉,謝青眉怒極動手收拾了他,厝雍未能人贓並獲,隻能在邊鼓上敲打謝青眉:“眉姑娘是個懂分寸的人,可別為些有的沒的與宮主藏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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