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清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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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沈廷煜所說,淺躍成紋果然是有聯盟名單的,就算許大人嘴巴再硬也還是個文官,是文官便怕死,是文官便嘴碎,兩日後沈廷煜果然給她帶來好消息,雖然不能十分確定,但他願意親身一試,試許大公子的狗急跳牆,試董丞相的銷毀罪證。
許大人上刑上得文藝虐心,許大公子便不會坐視不理。
許大人上過刑又沒招供同黨,董丞相自然害怕遭牽連。
這夜許大公子前腳造訪丞相府,他後腳跟進丞相府預備搶名單,原因無他,隻因吳清辭也是程小硯一手提拔,名單可以暴露在東陵王眼皮底下,但吳清辭不能暴露在東陵王眼皮底下,名單到手後他回心度交差,沒料程小硯拖後回府,官服未換高坐在正堂發脾氣。
沈廷煜立在門外聽得清晰,才知是為程小熹不專心陪客的事生氣。
程小熹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但礙於程小瑀這個人質她一直在忍。
忍不代表心甘情願,每回她表現不好東陵王都會來找程小硯撒氣。
程小硯素來不肯給他表現的機會,但今日機會難得,他親自給她泡了杯川南出產的早白尖,程小硯喝過茶消了點氣:“得手了嗎?”
沈廷煜點頭:“一切盡在掌握。”
程小硯睨他:“待會我謄一份,子時之前你把謄好的那份帶回去。”
沈廷煜馬上比手勢製止她多言,程小硯扯著麵皮冷笑:“沈將軍放心,我這心度裏的靈影衛都被我買通了,就算現在我是要救姐姐出去也絕沒人敢攔我。”
沈廷煜別了她一眼不再吭聲,程小硯不該是個女丞相,她該是個感情冷漠的女殺手。
當夜沈廷煜攜偽造名單造訪東陵王府,東陵王接過偽造的名單緩緩大笑,麵上乾坤顛倒的狂妄在燈下熠熠閃光:“明日酉時正刻行刑!”
沒過多久王府裏擠進一幹喊冤老臣,東陵王在一片壓頂的冤枉聲中宣布:“從今日起舉國上下將嚴懲存有謀逆之心的罪臣,舉證有功者功加一等,知情不報者罪加一等,有違者許大人便是最好的榜樣,另外。。。。。。”東陵王一頓又道“大家最好都給本王牢記,以後本王便是玄滄的法,玄滄的法就由本王來執法,若有誰知法犯法當需株連九族。”
沈廷煜垂目隻字不辯,工部尚書已然出列,積極主動替許大人開罪。
一時間滿堂附議吵得不可開交,程小硯始終站立一邊但笑不語,好一招七星聚會借花獻佛,好一招敵進我退火燒連營,東陵王隻顧高興自己終於霸權,其實他是沒看懂程小硯布得局,他不懂程小硯借了誰的花獻了誰的佛,他也不懂誰是敵誰是友誰是退誰是進。
滿堂吵得不可開交,東陵王漸漸感覺呼吸不夠順暢,於是抬手撫胸,試圖捋順胸中上炎的那一口血氣,薄唇微抿壓抑著幹嘔了一聲,頃刻間猩紅的觸目沾染上他玄紫的衣襟,東陵王略微怔了下,但胸中殘餘的血氣卻再不能抑製,突然間係數湧上他的喉頭。
這下子局麵徹底失控,攝政的東陵王當著百官的麵,在自家宅邸當場吐血,這的確是件忒不體麵的事,東陵王吐血後轟然倒地,正堂上頓時亂做一團,管家失色衝進門死摟住東陵王的脖子,程小硯始終凝眸沉默對視,沈廷煜一貫跪地垂首。
而東陵王撐下最後一抹清明,迎上程小硯的眼光:“祭祀,明日準時行刑。。。。。。”
程小硯仍是一臉冷漠理智的無所畏懼:“王爺放心,臣親自監斬準時送許大人上路。”
程小硯言而有信,翌日臘八,酉時正刻處決許大人的法令頒發,巳時初刻有人來求情。
巳時初刻,許書均腰佩長劍在心度門外求見,彼時程小硯扶乩扶得無聊於是請他進門,許書均進到官署內,近距離向程小硯躬身揖上三揖:“許書均拜見祭祀!”
程小硯推開乩盤伏案托腮:“許大公子你又來了,這一回所為何事?”
許書均不言語,隻是一味盯緊程小硯身旁侍立的文吏和靈影衛,程小硯曉得他是有所顧忌,於是揮手屏退身旁所有侍從:“你們先退下,許大公子有話請直說。”
從血莧刺殺案到扯出淺躍成紋的聯盟名單,這期間將將過去七日,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許大人熬了七天許書均也熬了七天,兩人倒真是一對兒忒有緣的父子,許書均倒是沒瘦,隻是臉色青白了不少:“不知祭祀還記不記得吳清辭吳大人?”
說這句時程小硯毫無反應,正端蓋碗茶一口口仔細品著:“吳清辭是誰?”
“吳大人是受過宮刑的史官,皇後陛下喜愛他的文采,所以將吳大人養在深宮,也是陪著聊個天解個悶,後來程家滅門祭祀一直遷怒於南家,所以不願輔佐皇後陛下和小殿下,但祭祀也不願身在王爺心在程家,所以邀約吳大人一同謀反,祭祀跟吳大人之間的往來書信我爹還留了個底,所以許書均懇請祭祀為自己主持公道。”
程小硯支起身子隔案冷眼看他:“許大公子的意思是要拉我下水,逼我救你爹是嗎?”
許書均蹙眉咬牙:“雖說祭祀是王爺身邊第一謀臣,但王爺一貫疑心病甚重,若王爺曉得自己身邊人對自己不忠,不曉得王爺會如何處理這問題。況且祭祀明知有名單有謀劃,卻依然執意不肯對王爺說明全盤真相,其心可誅,其心藏私。”
程小硯絕對的體察人心:“許大公子,你這是在暗示我那書信在你手上是嗎?”
許書均毫不知趣大喇喇跪地:“微臣鬥膽請祭祀務必施以援手,救我爹一命!”
程小硯瞪眼揮袖:“你給我從心度裏滾出去!我絕不救你爹!絕不救你們任何人!”
許書均在她的逼視下大驚失色:“祭祀!您這是。。。。。。可是名單我已經。。。。。。”
“你這是在要挾我知道嗎?我若是怕被人要挾,就不會坐在這心度裏任人品評。”
“我不敢要挾祭祀,我隻是想請祭祀施以援手!”說著扯下腰間佩劍,劍刃出鞘映出半麵寒光麗麗,程小硯不懼不退凝眉正視。
“我不大明白許大公子的意思?這是要我提前血濺百裏替你爹償命?還是要跟我魚死網破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還是你決定自斷其臂救你爹於水火不容?”
許書均雙手捧劍舉劍齊眉:“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隻想求祭祀助我一臂之力。”
許書均的神色有些淒楚,程小硯心尖一動閉目擺手:“你走吧,你爹我救不了。”
一句不曾說完許書均人已不見,堂上隻剩程小硯一人。
程家滅門時許大人當然是提前知情的,隻是他也沒有對她爹合盤托出實情,若是合盤托了她姐姐也不至於淪為聖器聖女,她弟弟也不至於淪為深宮人質,不可否認她恨他們每一個人,每一個為了自私自利而棄道義於不顧的人,每一個為了私欲爆棚而置正義於枉顧的人。
堂上腳步聲起,悄聲而來的是董家大公子董顏之,程小硯今日注定是不得安寧。
董顏之揖手施禮,麵色上帶著十成十的為天下之大公的深明大義:“拜見祭祀!”
程小硯冷笑出聲:“不知今兒吹得甚麼風,倒把董大公子吹到心度來賜教。”
董顏之的頭仰起來,一字一頓緩慢說道:“祭祀和沈將軍一直在找得名單有信了。”
程小硯還是冷笑出聲,那不明意義的冷笑裏分明有輕蔑:“甚麼名單?”
董顏之有些失去理智:“事到如今祭祀就別賣關子了,當然是淺躍成紋的名單,沈將軍一直在審得名單,可以給許大人定罪的名單,殺人總要講證據的,特別是當眾行刑。”
程小硯還是冷靜,五指緊握不肯放鬆:“那麼我恭喜董大公子終於找到了線索。”
董顏之麵有得色,靠近兩步扒著桌案柔聲諂媚:“那名單就在許書均的手上,祭祀該派沈將軍去再搜一遍許家,我敢保證一定會有大收獲!”
程小硯盯住他輕聲:“我想問殺人一定要有證據嗎?沒有證據難道就不能行刑殺人?”
董顏之坦然:“當眾行刑是要有證據的,沒有證據便是濫殺無辜難以服眾,雖說祭祀手握王爺令牌,但場麵流程還是要過一遍的,祭祀說這道理是也不是?”
董顏之一番對話令她反感,程小硯麵無表情看住他:“董大公子為了你爹真是甚麼都肯做啊,你就這麼想許氏父子早死早超生是嗎?”
程小硯的話讓董顏之噎了噎,他頓悟:“祭祀不想許大人死是因為許大人還有用?可是我家是三朝元老我爹也有用!祭祀不會不明白人隻有死去才能修碑立傳吧!活人是最可怕的,隻有死人才不會說廢話,隻有死人才會帶著祭祀的秘密進到墳墓裏!”
董顏之無辜的表情做得絕對逼真,正午的日光正巧照上他的臉,照出他眼底的野心。
程小硯諷刺他:“孤島凍湖中而立,寒岸許久等良人,不知暖流何時來,物是人非亦輪回。可憐董大公子這麼聰明一個人,竟然不懂得唇亡齒寒的道理,你自小那些聖賢書可都算是白念了。”
董顏之皺眉:“難道我就不該為我爹著想?難道我也該像許書均那傻子東奔西跑?”
程小硯仰首感歎:“所以說血莧注定就會失敗,恨鐵不成鋼不如百煉鋼化做繞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