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熒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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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廷煜不愧是程小硯一手提拔,程小硯評他評得很到位,他的手段不是一般人配見識的。
刑部內牢最裏間燒了個白鐵皮的桶,桶不算大但高度絕對夠用,許大人如今便在這桶裏罰站足有兩日,他原是抱定心思絕不開口,東陵王下令給沈廷煜三日時限,那麼他便咬緊牙關熬過這三日,之後不但他要死,沈廷煜逼不出主謀案子結不了也要死,許大人一早便瞧他甚為不爽利,所以死前拉他墊背也算是賺到。
罰站兩天的結果是甚麼,許大人目前看起來像在蒸桑拿,隻是進氣少出氣多,鐵桶齊在下巴上卡得很死,頭頂上懸了個分離人皮的鑄鐵支架,沈廷煜站在鐵桶前抄手:“許大人感覺溫度如何?要不要我的家將給您添把柴加加溫?”
許大人喘氣啞著嗓子抽氣:“沙子埋身水銀灌桶,沈將軍你真好手段。”
沈廷煜哦了聲:“我忘記告訴您,這刑罰有個好聽的名字叫熒惑,熒熒火光離離亂惑。”
許大人沉重點頭:“熒熒火光離離亂惑,你是在告訴我如今朝堂的情況之複雜,就連你自己都搞不懂是嗎?那麼便多謝沈將軍指點。”就幾句話的功夫,鐵桶裏的水銀又漫上一截,如今已經沒過腰腹與腰節同高,腰節以下的肌肉和皮膚都在撕裂著作痛。
說是熒惑其實就是剝皮,倒不是一下子剝下整張,而是一點點要人疼得死去活來。
頭頂上割開一段頭皮左右拉開灌進水銀,每隔一個時辰便灌一次水銀,剛開始時許大人還能堅持,水銀重皮肉輕,腳底的皮膚一點點從腳麵剝離,而他因為疼痛而不停扭動,所以沙子擠壓皮便剝開,那時他還能堅持翻眼珠對沈廷煜表示鄙視,慢慢的水銀灌進來多了他的皮肉分離的也多,沙子擠壓皮肉使其更快剝離,這熒惑真真是個好刑罰,跟出娘胎一樣幹淨。
沈廷煜又問:“許大人的皮剝離多少了?膝蓋以下應該都剝下來了吧?”許大人疼得齜牙咧嘴他回頭又吩咐“來來來添把柴將火燒得旺旺的,才剝了皮失血多許大人會冷的。”
立刻有家將前來添柴燒火,水銀遇熱興奮,蒸騰的毒氣撲麵鑽進許大人眼耳口鼻。
許大人被分離頭皮,肥胖的身體在桶裏不住搖晃:“很好,很好,我就權當蒸桑拿!”
沈廷煜眯起狹長的雙眼:“有句話我該提前對許大人說,您家大公子的前程不知許大人在不在乎,我這正缺個飽讀詩經的軍師,若許大公子有意不如給我做副將,當然,前提條件是許大人得真心實意替王爺拋頭顱灑熱血。”
許大人眨眼表示迷惘,沈廷煜知人善用他自然曉得,況且他替東陵王和程小硯招賢審案,到他這裏也不是第一遭,他的意思他明白,他要他供出淺躍成紋的聯盟名單,然後昭告天下說他已投靠東陵王,說他兒子已投靠沈廷煜,而獲益便是他們父子的自由。
可自由之事從來是捏在東陵王手中的手把件,玩樂可以,真要用心對待根本沒可能。
想到自由二字許大人心底吃吃發笑,沈廷煜來曆不正一向擅長傍著程小硯向上攀爬。
外加他從戎多年手段狠辣,隻有絕對的勝利沒有絕對的冠冕,如果可以他絕不投靠。
當然,這話他不會當真說給自己兒子聽,因為他原就不想他兒子涉足朝堂到處投靠。
水銀的毒氣熏得許大人嗓子發啞,眼眶也因為毒氣的浸潤開始發紅發炎:“我替犬子多謝沈將軍好意,不過我許家絕不與虎狼之輩攀親帶故,犬子也絕不給虎狼之輩任意調遣。”
沈廷煜抱臂歎口氣:“這麼說許大人是拂了我的好意,也不打算替王爺效力了?”
此時許大人已沒了說話的氣力,隻是無語的眨眼睛,樣貌瞧著相當淒慘無助。
沈廷煜仍是抱臂近觀:“許大人年事已高,恐怕早已受不住皮肉剝離的疼痛鑽心,要不要我施以援手將您拉上來休息一會?還是說您想自己從這鐵桶裏爬出來?但是您自己爬出來可能就真的會渾身光溜溜的真幹淨,但若是我強行將您拉上來,或許下半身一輩子都沒皮,那麼許大人想要哪一種結果?”
許大人還是無語眨眼,此時隻剩下呼呼的出氣,幾乎已沒了進氣。
“那麼還請許大人堅持一下,告訴我淺躍成紋的聯盟到底有誰?”
聽到淺躍成紋許大人突然回光返照,再次眨眼露出滿目憤恨,沈廷煜裝出來的好性子終於瓦解:“你再隻眨眼不說話試試看,再眨一下我立刻拉你上來!管你有皮沒皮招還是不招!”
許大人瞪起眼睛終於噎住了,噎了一噎衝沈廷煜吐出一口帶血腥的濁氣。
此時有兵士跌跌撞撞衝進來:“啟稟將軍,許家大公子正在皇宮門前鬧事呢!”
傍晚時分風雪驟起,夕陽殘光照在白雪皚皚的城樓之上,是潑血一般的殘陽濃厚。
皇宮門前臨時紮起刑台,筆直幹道直入宮門,刑台上吊著已死的董昭儀和衝撞東陵王的廷尉殷子虛,還有沈廷煜隨意定罪的幾位陪伴先帝開國的元老,和修墨辰一顆嘴唇紅豔豔的腦袋瓜子,台子上尚有凝結成冰的血水,一汪汪泛著冰冷血色的血冰在台上聚堆,台下有許書均靜默長跪,有好事者附耳八卦:“聽說長跪那個便是才移交刑部內審的許家大公子。”
“嘖嘖,樣貌倒是一表人才隻是命格忒苦,聽說他爹許大人這次凶多吉少。”
“可不是嘛,聽說許家被抄家許老夫人不堪受辱自裁了,真是時運不濟啊!”
“一點萃的招賢會不就是由他主持嗎?之前怎麼都沒出來露過麵,才仰仗他爹撈到個有油水的差事便被抄家,也不知該說他是命好還是命不好。”
“去去去,少在這裏說風涼話!這事若是落在你的頭上你還不哭死!”
“聽說此次血莧刺殺案王爺要徹查到底,所有關聯者都要株連九族,可是董昭儀是先帝愛妃,如今董昭儀已死那她生下的小王爺是不是也該算九族?”
“那小王爺可不是她親生,那小王爺是祭祀的親弟弟,隻是名義上交由董昭儀撫養。”
“不是弟弟,是她的私生子。”
“弟弟。”
“私生子。”
“弟弟。”
兩廂爭辯不下時,忽然遠處奔來一人長歌當哭:“飛雪洗塵簷,冷月亂水煙,高台獨倚仗,飄緒到何年。殷廷尉,好閨女,各位大人,董某虧欠你們良多!董某來祭奠你們了!”奔來那人竟是無罪釋放的董丞相。
董丞相無罪大家都曉得,董丞相貶官大家也曉得,大家不曉得董家已經樹倒猢猻散。
董丞相披風帶雪放聲高哭,圍觀眾人俱不敢言,董丞相奔至近前在許書均身邊一同長跪:“許大公子別來無恙,都是董某的不孝子陷許大人於不義,董某自罰三杯,董某祭各位三杯。”
董丞相手提酒壺滿上兩杯,一黑一白兩人對飲,和著清淚潤濕身下大片青石板地麵。
很快有靈影衛上前將他們團團包圍:“將軍有令請二位到刑部說話。”圍觀眾人默默離開。
東陵王府書房,從刑部趕來的沈廷煜一臉疲憊:“回王爺,臣已對許大人用過熒惑大刑,可還是甚麼都沒招,臣在想是否就沒有聯盟名單?或者還是繼續用大刑直到許大人招供?”
東陵王一手托腮呷了口清酒:“繼續用刑直到招供。”
沈廷煜又道:“可熒惑已經齊在下巴,許大人如今也隻剩一口進氣,如果用刑過火人死掉,到時別說是聯盟名單,就是同謀主犯也未必能逼出口。”
東陵王撫杯大笑:“這案子其實不審也罷,許大人的罪過還需要審嗎?不過是多殺一個人而已,既不需要破壞規矩,也不需要費盡心神,想來許大人在朝在野也得罪過不少人,那麼盼著他人頭落地的也有不少人,本王也沒耐心陪他耗,明日便是三日時限,時限一到不管有沒有這份名單許大人都要人頭落地。”
沈廷煜狐疑程小硯接話:“今日許書均長跪刑台和董丞相祭酒刑台,依王爺看要不要與血莧刺殺案合並審理?畢竟這其中同時牽涉到許大人?”
東陵王還是笑意不明:“你們瞧,如今是君不像君臣不像臣,本王紮了刑台倒有臣子敢於頂風鬧事,不然我這王爺還是不當吧,我不當請別人來當說不定天下太平。”
此言一出書房裏霎時安靜,東陵王撫眉又問:“兩人都帶回來了?”
沈廷煜拱手:“都帶回來,現在押在刑部內牢等王爺示下。”
東陵王擺手:“許大公子鋌而走險是曉得他爹在劫難逃,董丞相不顧顏麵當眾奔喪是要自正其身,你還要甚麼示下,嚴懲不貸,最好一網打盡。”頓了頓又問“他們還說甚麼了?”
沈廷煜再拱手複命:“許家大公子要當麵求見王爺。”立在他身旁的董顏之神情警惕。
東陵王打個哈欠連連擺手:“不見,讓他等著跟他爹泉下相見吧,另外人也放了吧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