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龍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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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的空氣中有股極淡的罌粟香,南歌試著把右手伸到被單外麵。
溫暖的房間裏隻有一張巨大的床榻,沒有門也看不到明顯的窗戶,隻有天花板上發出柔和的暖光,他的右臂上插著幾根管子,一直延伸到身後的牆上,他試著坐起身,可腰上打著條極寬的帶子,他扭動身體想要鑽出來,這時床榻前的牆壁向兩邊敞開,頂著一頭紅色假發的伊藍端著個飾金邊的托盤走進來,看到他的徒勞微笑著搖頭,按了一下床榻邊的按鈕。
床榻徐徐上升,她將手中托盤放到他的大腿上,將他的枕頭堆高到坐起的位置。
伊藍為他弄枕頭的當兒他問她:“這帶子存在的意思是,沈廷煜在軟禁我嗎?”
她轉身塞給他一雙足金包頭的象牙筷子:“你現在的狀態隻適合被軟禁,脫水,抑鬱,困倦,疲乏,若不是王爺細心你早沒命了,再說軟禁有甚麼不好,你瞧你這臉色,就跟人死了魂回來了似的,這裏有你需要的金環小蛇燉鴿肉湯,還有配了栗子的五穀早餐,還有王爺讓後廚給你特別準備的橙汁瓜條,哪裏找這樣高級的軟禁。”
南歌的確是好久都沒正常進食過,感覺上整個胃已經縮小到雞蛋般大小。
狼吞虎咽湯水四濺的吃完後,他又問:“那我甚麼時候才可以回王府?”
伊藍收起托盤挨著床沿坐過來,扳過他的肩膀興高采烈的道:“我就知道你會贏!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辜負我對你的期望!你知不知道當王城的貴族聽說你是獲勝者時有多開心?所以回王府不著急,現下著急的是養好身體參加慶祝會!”
南歌呆了呆反應遲鈍:“甚麼慶祝會?”
伊藍托腮無比向往:“頒獎,領獎,慶祝,美食,反正王爺為你準備了好多!”
南歌的意識還算清醒:“可他不是說獲勝者可以隨意要獎品?我隻想回王府!”
伊藍似乎記起了甚麼重要事:“先不說這個,我要回去給你準備新衣服,你的衣服已經不能再穿了,沒了新鮮感貴族們不會喜歡,況且你王爺的身份還是在的,所以要更加體麵。”
伊藍說完端起托盤重新消失,南歌隻能繼續麵對被軟禁的空房間。
一連七天飯菜都不重樣,除了精心搭配的營養餐,便是慢慢增加的飯量,南歌飽餐七日果然不再心心念念回王府的事,倒是翠兒托伊藍帶過一回信,說他的五年陳浮名已經可以去泥開封,問他何時回府,南歌恢複的日子已經不少,右臂上也已不再給他插管子,身上的寬帶子也已經去掉,收信這一天伊藍也允許他自由活動,因此他打算盡快談回王府喝酒的時間。
第七天下午總算把伊藍熬來了,南歌示意要同她談談。
伊藍托著他的新衣服道:“我的小王爺該咱們出場了。”
他伸腿下地用了將近一刻鍾的時間,才將新衣服穿戴完畢:“你這又是甚麼意思?”
伊藍上前用臂膀摟住他的肩膀,親親密密的將腦袋湊上來:“你呢需要先去洗個澡,然後我會再給你整理一下頭發,這樣才能不耽擱晚上的慶祝會!”
南歌來不及推辭便被伊藍推搡出門,通過過道時南歌再次看到之前比賽的競技場,原來他還呆在悅瀧台的下麵,伊藍帶他去的浴室就在競技場的隔壁,浴室裝飾華麗大的出奇,調好水溫後伊藍關門退出:“趕緊把自己洗幹淨然後快點出來,我在外麵等你。”
雖然比賽期間沒能按時洗澡,但其實南歌並不髒。
隻是他真的很累,足足泡了半個時辰才走出浴室。
伊藍倒不為難他,隻是盡職盡責為他整理頭發修剪指甲,不管南歌問甚麼她也隻是聊秋日大典,最後她給南歌穿戴整齊嘖嘖讚歎:“年輕,英俊,漂亮,你若是個姑娘一定受歡迎。”
南歌撇下她對鏡去照,右臉頰上被沈廷煜擊傷的傷痕已經不見了,半長的頭發也被打得碎碎的,新衣服的料子相比舊衣服挺括不少,但經緯密度織得更加鬆垮,如此便更加彰顯衣料的柔軟細致,即使是輕微的移動,也能在陽光下散發柔和的七彩光澤。
南歌本身肩膀不是太寬,但新衣服剪裁得當,竟然也顯得他英姿颯爽細腰乍背。
伊藍站到他的身後,雙手放到他的雙肩上問:“你覺得這件怎麼樣?”
南歌的視線從閃著珠光的衣料移到自己的頭發上:“這套更炫酷。”
最後一次撥他額前碎發,伊藍輕聲道:“王爺一定喜歡你穿這身。”
南歌對鏡翻大白眼,伊藍有必要如此盡職盡責,處處事事提起沈廷煜的草菅人命。
“這是為了比賽為了領獎,又不是單純為了他,你不要總是在意他的喜好好不好。”
還是開幕式的甬道,還是開幕式的升降盤,一樣的場地不一樣的心境。
當他登場時觀眾掌聲雷動,刺眼的光線和如雷的喝彩聲,震得他腳下的金屬盤微微顫抖,之後是伊藍登台,兩人間的距離隻有三米,於是看台上的觀眾們再次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這一回的喝彩聲明顯是送給南歌的新衣服,沒錯,伊藍的確做得很棒,她有非凡的審美,她為南歌做得準備使他大放異彩,比起南歌自己的常服,伊藍打扮他的眼光更能把他托上舞台。
為了搭配南歌的純白配淺金,伊藍今天穿了身黑色天鵝絨的曳地長禮服,領口,袖口和裙擺處均繡了銀色絲線的祥雲紋,一黑一白一銀一金,象征著南歌背後的伊藍也在努力。
緊接著慶祝會正式開始,無數花燈在夜空中聚集,南歌麵前再次聚起一麵投射幕,投射幕上出現滿月彩雲的國徽,繼而開始播放過去九天裏的比賽場麵。
九天的時間很長,不可能將所有比賽場麵一一呈現出來,這隻是精簡版的精彩回放。
整個回放過程中,投射幕右上角始終出現一個小的畫中畫,顯示每一局死者的反應。
從頭到尾,南歌幾乎不敢直視投射幕,因為投射幕上出現的所有人都已經亡故,而他曾經身臨其境甚至推波助瀾,這種感覺糟透了,對周圍一切的感覺都變得麻木,之後畫麵上出現了有他的場景,他如何從遍布裂縫的銅橋上跳下,如何一步步踏遍黑色焦土尋找出路,如何奔跑著躲避火蜥蜴,如何躲過重重阻隔抄起小鏡子,這些瞬間是他求生的最有力證明。
精彩橋段回放完畢,國歌再次響起,沈廷煜仍是衣衫筆挺,站到台子中央主持發言。
照例是他姐姐旁聽,照例是毫無營養的禮儀說辭,南歌立在他身側左耳進右耳出,發言完畢他身後的宮女手捧金托盤走上前,托盤上置著一頂鏤空纏絲的金王冠,赤金打造當中嵌一顆橢圓形的黑水晶,王冠置在一隻火紅色的絲質小枕上,此時台下已經靜寂無聲,沈廷煜麵帶微笑將王冠戴在南歌的頭上,雖然是在微笑,但他的眼神裏卻透出幾分嚴厲。
南歌曉得自己開罪了沈廷煜,他的反叛行為觸及到他的底線,他不該在比賽中嘲諷他。
頒獎之後沈廷煜單獨向南歌表示祝賀,親切的拍著他的肩膀道:“祝賀你活了下來。”
南歌在他手底機械性微笑回禮,近距離接觸之下他聞到沈廷煜身上的味道,一股混著淡淡血腥和罌粟香的混合氣息,然後他問:“你流血了?”
沈廷煜幾乎是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沒有流血。”
南歌納悶:“可你身上明明就有血腥味,你不會又殺人了吧?”
沈廷煜還是微不可察的搖頭:“與其擔心別人不如擔心自己。”
就這一個小動作立時讓南歌感到恐懼,他恐懼被他摧毀,這感覺如此強烈。
他不清楚沈廷煜布下一張怎樣的羅網,也不清楚沈廷煜身後的幕布有多厚。
但當這一切都結束時,他真的希望這便是終局,他可以完全擺脫他的掌控。
隨後花燈逐漸散去,先前的投射幕消失無蹤,隻有墨藍色的夜空上掛著閃閃明亮的繁星,台下中央的位置擺滿了等待綻放的煙花,朵朵白雲圍繞四周,看樣子並不是仿真道具,更像是一團團稠密的絲棉,半飄半浮的吊掛在半空中。
除了喝酒和聽八卦南歌一無所愛,他想不出布置道具的好方案。
煙花就位時間剛好,火線引燃的一瞬間,除了看到龍鱗罌粟的煙花,南歌還看到沈廷煜身邊最得力的幾員幹將,白曇,赤楠還有姬沙,在此之前他其實早對他們有所耳聞,隻是苦於沒有大場麵得以一窺全貌,如今他被動舍命走了一遭,沒成想竟然換來他的傾力而為,如果不涉及道德層麵,沈廷煜攝政還是很有一套手腕的,軍政財諜四方麵全部把個嚴實,除非是天上的四神再次下凡曆練凡人,否則還真沒人能推翻的了他。
龍鱗罌粟的煙花在夜幕上綻放,朵朵絢爛朵朵灼目,南歌明白他的意思,他在宣誓主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