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衍，是我親自動的手。”
    墨茗軒的聲音很穩，很靜，很冷。
    像看不見的冷風，灌進了方衍的頸側，寒意直滲心底。
    他突然停了下來，攏住早已鮮血淋漓的雙手，茫然地轉過頭注視著眼前的男人：“為什麼？”
    醍醐灌頂，如夢方初醒。
    那些滲了血的回憶抽絲剝繭，一點點的遠離自己的腦海。
    波濤洶湧。
    他親眼看著師母顫抖著揭開棺木，裏麵一無所有。
    他想要克製住自己的情緒，他想要穩穩地扶住止不住戰栗的師母，他想要親手揭開棺木。
    但是，他做不到。
    無比平靜的表麵下是最後的勇氣。
    再往前一步，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他看著平日裏溫婉冷靜的師母扶著空蕩蕩的棺木失聲痛哭，他看著向來張牙舞爪的段子吟一臉的茫然無助，他看著一向冷靜自製的琉塵想要拚命抑製住掉下來的眼淚。
    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殺他？”
    兩軍對峙，擒賊先擒王。
    當年墨茗軒對上段九歌，其實完全可以采取不殺段九歌的戰術來牽製住燕慶軍隊。
    然而，墨茗軒選擇了最簡單也是最為激烈的方式。
    水淹羊城。
    死去的不止有十萬的燕慶的將士，還有無數的羊城百姓。
    戰爭爆發的時刻遠沒有戰爭遺留下的創傷更令人難以承受。
    生靈塗炭，亡魂無數。
    過於天才的軍事才能的反麵是過於冷硬的心。
    多少人在感歎墨茗軒的強大的軍事才能的同時，也在心悸著他的心狠手辣。
    所以，傳說中的神勇少年成為了冷麵修羅，據說，他無心無情無人性。
    而此時此刻，方衍，站在這裏，質問他原因。
    為什麼要殺了他的師傅，他的朋友，他的父親。
    那個於他而言，如師如父的男人，曾經為他撐起了整個天地。
    他明明可以不這麼做得，明明可以不這麼做得。
    明明可以。。。。。。
    生命最大的過錯並不在於錯過，而在於有意為之。
    墨茗軒不可能不知道段九歌對於方衍的意義。
    他當然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但是，他還是這麼做了。
    不帶一絲猶豫，不帶一點感情。
    正如他平靜地站在他麵前，告訴他：“段九歌已經死了，是我親自動的手。”
    “所以，方衍，”他蹲到方衍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捧住他鮮血淋漓的手，一字一句，說地極輕極慢卻極度地平靜：“我的命，你要的話，隨時可以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