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茗軒不語，隻是凝眉看他。
    斑駁的身影下，手中白紙交錯。
    幹涸的血跡在微弱的光芒中，顯得尤為驚心動魄。
    像一座橋，恰到好處地坐落在了他們之間。
    橋上，橋下；橋裏，橋外。
    尺寸之間，人心不寧。
    “你說的，我都信。”
    漆黑的夜，漆黑的眼，漆黑的眸。
    男人一身黑衣，仿佛就融進了黑夜中，夾染著黑夜的寂靜與安寧，屹立在了方衍的眼中。
    明滅不息。
    方衍歎氣：“你不都看見了嗎？”
    墨茗軒確實都看見了。
    當時方衍幾乎是本能地用手中的“天問”去抵擋銅人的全力一擊，然而，劍斷了。
    眾目睽睽之下，劍斷的確是事實，方衍也沒有那種通天的本領，能夠在大庭廣目之下，偷天換日，直接用其它斷劍替代神劍“天問”。所以，幾乎在斷落的那一刹那，方衍就肯定，所謂傳說中的“天問”不過是一把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劍，甚至可以說是比“普通的劍”還要差好幾個檔次。做出這個判斷的同時，方衍也看到了劍中藏著的秘密。
    天問天問，也許從來都是“問天”。
    神的並非是劍，而是——劍中所藏的秘密。
    而方衍之所以能夠在眾人眼皮底子之下藏起劍中夾雜著著秘密，自然是少不了墨茗軒的掩護。
    所以。
    方衍剛剛說的話裏不全是假的，就算他真的不想和墨茗軒共享這個信息，但是，墨茗軒遲早會知道的，因為他是自己掩藏證據的目擊者。
    “說說吧，怎麼辦。”
    紙上的信息矛頭直指葉家，作為首當其衝的權貴之一，先不談到底能不能動，就算真動了，那後果可不是葉家一個龐大家族的沒落可以結束的，與葉家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tai子母族——蕭家，以及旗下的各種勢力；況且，三局鼎力的局勢一破，那麼勉強維持住的大夏平衡可能會就此打住。
    懸在鐵絲上的勉勵維穩的雙腳，會在不經意之間，刹然掉落。
    砰地一聲。
    摔得支離破碎。
    而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戰爭的——一觸即發。
    誰也不想國破家亡，風雨飄搖。
    誰也不想忽逢亂世，流離失所。
    而現在，他們站在了決斷的當下。
    是繼續追查下去，還是就此停止；是正式向葉家宣戰還是直接讓柳雲鶴當“替罪羔羊”，包攬一切？
    如何不能息事寧人？
    他們的肩上背負著的是大夏的未來，是整個天下，是大夏的千萬百姓。
    如何能息事寧人？
    路華濃絕望的背影；柳家全族上下的性命。
    不顧一切的求死之心，無辜之人的失聲呐喊；沉寂在火海中的無數性命，還在等著他們伸張正義。
    所有的一切，如幻影般散在方衍的麵前，落在葉知秋三個字上，然後化為了泡沫，猶如曇花一現。
    葉知秋這個名滿大夏的名字像一座大山，無聲之中壓在了方衍和墨茗軒的心上。
    是進還是退？
    方衍從不覺得案子非得查得水落石出才算破案，相反，他認為查案查到“點到即止”才是真正的“完美無缺”。
    而直到現在，方衍第一次想要繼續。
    初識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以前有多不屑宋知微的執拗，今天的方衍就有多看不起自己。
    沒想到，自己會和他做出一樣的選擇。方衍不得已地苦笑。
    當年少的血氣方剛早已沉澱為歲月的鎧甲，那一抹不忘初衷的少年意氣，終究是早已刻在了自己的骨子裏，在黑暗中破土而出。
    他想要。
    想要給她一個交代。
    明眸皓齒，巧笑倩兮。
    “華濃姑娘，”方衍拽住路華濃的衣袖，笑意盈盈：“你要的到底是什麼呢？”
    華服女子嫣然一笑，指著飄來的歌聲輕聲道：“聽。”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悅耳動聽的歌聲淹沒在女子豔麗的容顏前，她皓腕輕抬，給方衍斟了一杯酒，“敢問侯爺，若是愛上不該愛之人，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