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衍安靜而沉默地趴在墨茗軒的背上。
    咫尺之間，他們互為依靠。
    隔著衣衫，聆聽著彼此的心跳。
    墨茗軒的腳步走得很穩，一步接著一步，不會有任何猶豫，也不會任何的踉蹌。
    他原本是擔心自己礙於麵子不肯讓他背，才會好意告知，這裏沒有其他人。
    這裏沒有其他人，所以你可以依靠我。
    雖然被照顧感覺還不錯，但是方衍心裏依舊升起了一股悶氣。於是，他賭氣般地跳上了墨茗軒的背，加重了自己的衝擊力。
    他是真的以為墨茗軒會腳步不穩，甚至會摔倒，這樣的話，他就可以站在一旁，狠狠地嘲笑他。
    但是，出乎意料的。
    墨茗軒走得一直都很穩，連他拚進全力的一躍也隻是讓他稍微地向前了一下。
    方衍突然就有點挫敗。
    金陵燈火，舉國歡慶。
    小小的少年爬上樹頂，招呼著南男孩快出來。
    男孩一出來，少年就頤指氣指地對著男孩命令道：“你敢接不住我！”而後，也不管男孩有沒有聽懂，便一躍而下。
    男孩的心髒都要被嚇出來了。
    情急之下，隻能徒手去接。
    於是乎，兩人雙雙跌倒在地。
    男孩打量了一下趴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斟酌著開口：“世子殿下，這算——我接住你了吧。”
    應該能算吧，畢竟自己已經成了“人肉沙包墊”了。
    “哎喲，我的頭。”少年揉了揉自己的腦袋，晃著頭，等待視野清晰下來。
    他並不知道自己的這個舉動，做起來，著實可愛。
    一來是因為他的臉，小時候的方衍實在是長得太像女孩了；二來，是因為距離，男孩和少年的距離太近了。
    少年晃腦袋的時候，男孩就數少年的睫毛。
    一根，兩根，三根。。。。。數到18的時候，少年已經瞪圓了眼睛看他。
    “算什麼算，”少年上來就拍了男孩的腦袋“你這叫接住？哎喲，本世子的屁股！”
    “你屁股又沒著地。”男孩小聲嘀咕著，卻立刻被方衍抓入耳中，於是“年輕氣盛”的世子殿下立刻打算站起來，教訓男孩。
    然而，當他爬起來的時候，不小心腳下踩空，再一次重重跌落在了男孩身上。
    這一次。
    兩人都臉紅了。
    因為他們倆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包括最最重要的“小小鳥”。
    方衍是通的滿臉通紅，所以，當他看到墨茗軒的臉紅得能滴出血來，理所當然的以為他是和自己一樣的理由。
    因為，真得很痛！
    時過境遷，當年接不住少年的男孩；此時此刻，已經不會讓意外再次發生在方衍身上的男人了。
    山霧彌漫。
    越往上，霧越重，也越冷。
    墨茗軒突然停了下來。
    方衍以為是出什麼事了，剛想下來查看，才驚覺到墨茗軒伸手將披風蓋到了他的身上。
    鮮紅的邊緣隨風輕搖在視野，宛若一條遊龍在滿目青蔥中肆意遊動。
    壯麗而注目。
    他沉穩地聲線難得揚起一絲笑意：“山上清冷，小心著涼。”
    心底的暖意，隨著男人的話，泛起了波痕。
    方衍閉上眼睛，趴倒在墨茗軒的肩膀上，開始進入睡眠模式。
    他背著他。
    微不足道的生靈，渺小地宛若螞蟻，在漫山遍野中緩緩移動。
    風起雲湧；水露清晨。
    他們就著崎嶇的山路拾級而上，他們越過河流高山，走過山澗小溪，見過漫天雲海，緩慢而堅定的朝著山頂走去。
    路上，他們遇到了虔誠地信徒，三步一跪；五步一磕頭；有人心中隻有佛，不曾正眼瞧過他們；有人曾好奇地打量他們，遭到了墨茗軒的漠視；有人心意相通地對他們微笑，趴在墨茗軒的背上，方衍也回之微笑。
    無關信仰，隻通人性。
    受盡冷嘲熱諷；忍受蔑視冷漠。
    心懷善意的眾人來到佛祖麵前。
    來到了活佛寺的門前。
    墨茗軒剛將方衍放下，後者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扯下披風卻被墨茗軒一把攔住。
    在方衍疑惑地目光中，他看到墨茗軒鄭重地雙手抓住了蓋在他頭上披風的邊緣，而後，緩慢地揭下。
    在不可逾越的金身佛像前，在心意虔誠地信徒前；在有求而來的眾人前。
    他揭下紅色的蓋頭部分，輕輕放至自己的肩膀處，說得再自然不過：“方衍，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你不說話，可是應允了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