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方衍第三次來天香閣，但是每條路皆不相同。
    第一次，繁花似錦，路的盡頭是一片燈火通明。
    酒池肉林，夜夜笙歌。
    那是一開始的天香閣，是權貴富豪眼中的極樂之所。
    第二次，亭台樓閣，蜿蜒婉轉。
    方衍看不到路的盡頭。
    可是黑暗中傳來的喘息，暗示著心底被壓抑許久的欲望。
    這是表麵之下的天香閣，那潛藏在深處的惡。
    而第三次。
    方衍抬頭望去，是一望無盡的黑暗。
    兩女子掌燈分別列在道路兩側，幽暗的燭火映襯著周圍的布景，斑駁不堪的劣跡？
    方衍稍稍停頓，他伸手摸上牆壁，卻被墨茗軒一把抓了回來，他低沉的嗓音肯定他心中的猜測：“是血。”
    方衍不可思議地回頭，鋪天蓋地的血濺在周圍的牆壁上？那該是怎樣血流成河的場景，亦或是根本就是大屠殺才可能出現？
    “是人牆哦。”女孩回頭，笑靨如花，她皓腕一抬，明亮的燈光照亮了她身旁的整個牆壁，她的身後杵著埋在牆裏的半隻手，再往上看，是結實的牆麵，然後是一張人臉的輪廓，臉上的眼珠子吹落下來，在牆麵上晃啊晃。而頂上的一撮毛發則是深入牆中，稍稍有幾根露在牆外，幹癟不已。
    天真爛漫的女孩，就這樣站在眼前，她的身後是無數被嵌入牆中的人。
    她笑得是那麼地天真無邪，人畜無害，但是方衍心中分明感到了不寒而栗。
    “啊——”江東流率先吐了起來，他開始狂奔起來，想要盡快離開此地，被墨茗軒一把拽住，斷然喝道：“別輕舉妄動。”
    “啊啊啊啊！”江東流慘叫起來：“救命啊啊啊啊啊！”
    方衍上前查看，這才發現，江東流被一隻形容枯槁的手揪住了後脖頸，黑暗中，他對上他熒綠色的目光：“求求你們，救--救--我，救--救--救我！救-----”他氣若遊絲地懇求道，抓著江東流的手，卻是一點勁道都沒鬆。
    他半個身體被埋入牆中，隻有半張臉和一隻右手尚且還能活動。
    方衍猶疑不決。
    救？怎麼救？
    這滿牆的人，難道要把牆挖開？且不說費時費力，眼前的兩個女子會讓同意讓他們救人？
    不救？
    方衍看那隻在江東流脖子上越收越緊的右手。
    似乎是看出方衍的憂慮，那人死死揪住江東流的脖子，嘶聲力竭地喊道：“你要是不救我，我殺了他，我要他給我陪葬，哈哈哈哈哈哈哈——”
    病態的笑聲在狹小的空間內不斷回蕩，令人驚起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
    “吵死了，”女孩秀眉挺立，袖中寒芒乍現，一抬手便刺瞎了牆壁中那人半張臉中唯一一隻眼睛。
    “啊啊啊啊——”
    身旁的雲裳也已利劍出手，一劍砍斷了牆中人扣住江東流的右手。
    慘叫不迭。
    新鮮的血液順著牆壁流下，一點一點地滲入牆中；斷肢處血如泉湧，男人凶狠地咒罵起來：“白祀，你不得好死，還有你們兩個臭丫頭片子，白祀的走狗，早知道就該上了你們，讓你們現在tm的來對付老子——啊啊啊”
    女孩手握匕首，並沒有從男人的眼中拔出來，相反，她轉動著手中的匕首，開始攪拌起來，原本還有清晰輪廓的半張臉，瞬間變得血肉模糊，她沒有停手，直到男人漸漸沒了聲響，她才冷笑著抽回匕首。
    方衍臉色漸白，畢竟在大夏，他並不掌管刑罰，而且他自小養尊處優，更不會有機會接觸到酷刑，而現在，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就在自己的眼前，未免有點難以接受。
    但是自尊又不允許他示弱，所以整場下來，他隻好硬扛。
    而江東流早已嚇得躲到了方衍的身後，當然，他的第一反應自然是投靠寧王，誰知道一個眼神就把他嚇得不敢動彈，隻能退而求其次，躲到了方衍的身後。
    雲裳倒是一臉淡然地向方衍和墨茗軒表示歉意：“內部事務，讓兩位見笑了。”
    別別別。
    方衍急忙擺手，江東流更是甩頭如撥浪鼓。
    “既然如此，”女孩嬉笑著湊了過來：“前方路途漫漫，還請三位跟緊了，千萬別走丟哦。”
    女孩稚嫩的聲音就在耳邊，方衍突然覺得天香閣就像個案板上的洋蔥，真實的它需要一層層地剝開，每剝開一層，就會發現不同，然而，每剝開一次，你的眼淚會止不住地流。
    遍體鱗傷。
    走到最後，隻怕九死一生。
    “方侯聽過一句話嗎？”前方的雲裳淡然回頭，溫婉地笑問道。
    方衍忍不住靠近雲裳，笑得一臉玩世不恭：“還請姑娘賜教。”
    “要出陰陽構，金鼎煉鉛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