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嬤嬤，我們回來了。”月兒興高采烈地的蹦著跳入凝香苑：“上元燈節可熱鬧了，不過公子是大壞蛋，他還去了——哎喲！”月兒捂著腦袋氣憤地瞪著不慌不忙收回折扇的方衍。
    “月兒，方衍眯起了眼睛：“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顧嬤嬤年紀大了，可經不起你瞎折騰。”
    月兒哼唧唧地不理方衍，轉頭便驚呼：“嬤嬤，你的腦袋怎麼了？”
    方衍聞聲趕來，顧嬤嬤卻扭過頭去不讓他看見：“沒什麼，公子，月兒，是老身自己老眼昏花，不小心磕柱子上了。”
    “瞎說，磕柱子上了，你的脖子上怎麼全是淤青。還有你的眼睛——天啊，都流血了，我去請大夫。”月兒急得團團轉就要一口氣往外衝，被方衍一把揪了回來：“急什麼？”
    月兒淚眼婆娑：“公子，都流血了，哪能不急啊。”
    方衍給了月兒一個“你閉嘴吧”的眼神，上前細細察看顧嬤嬤的傷，臉頰兩側有嚴重的瘀血，額頭上腫了好幾個大包，方衍的眼神撇到顧嬤嬤的頸項，發現上麵血跡斑駁，他從袖中抽出一個精致的小瓶子，遞給顧嬤嬤：“早晚兩次，細細抹勻在傷處即可。”
    “公子——。”顧嬤嬤有點不知所措的看向方衍。
    “誰打的？”
    “公子，這是我自己磕的。”顧嬤嬤慌忙解釋道：“與他人無關。”
    “我不想重複第二遍，誰打的？”
    “。。。。。。肖嬤嬤，春兒和秋兒。”
    “好啊，我就知道是她葉側妃指使的，讓自己的奶媽和丫鬟們動手，嬤嬤，你放心，我這就幫你打回來。”
    “月兒，別，別去，求你了。”顧嬤嬤拚命的阻攔月兒，被後者一把甩開，無奈之下，她隻好求助於方衍，可是方衍一點阻攔的意思都沒有。
    “月兒，停下，月兒，聽我的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月兒——”偏僻的凝香苑內滿是顧嬤嬤勸解的聲音，她怕，她是真怕。她年過半百，比月兒多經曆了幾十年的春秋，她太明白權勢的重要性了，太了解權勢麵前，人命連草芥都不如。
    “月兒——。”顧嬤嬤絕望了。
    “顧嬤嬤，讓她去吧。”方衍不知何時早已換上了女裝，再一次變成了“寧王妃”，“有我呢。”
    輕飄飄的三個字，在顧嬤嬤聽來，卻重若千斤。
    半生流落異國，死後屍骨自然也無法回歸故土。
    顧嬤嬤早就做好了接受“下賤之人”的命運的準備，隻是，她從未想過生命力會有那麼一個人，與她無親無故，卻願意替她撐起一方天空。
    顧嬤嬤忍不住歎氣，她忘了，羈絆的枷鎖永遠是雙向的，套牢了別人呢的同時也鎖住了自己。
    “顧嬤嬤，你也來吧，我替你討回公道。”麵前的女子是她再熟悉不過，從小帶到大的“淩陽公主”，可是那眉宇間，那眼神中，是淩陽公主從未出現也不可能出現的孤傲與冷漠——那是屬於上位者的一種特質。
    公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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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袖閣
    姿容端麗的女子極其耐心地塗抹胭脂，極其小心地抿了抿紅唇，身旁丫鬟諂媚地獻上珠釵：“恭喜小姐，今天墨總管說了，王爺選擇了您這裏過夜。”
    葉菁菁得意地笑起來。
    “隻要小姐能夠把握住機會，生下世子，那麼何愁王爺的心思不在你身上呢。”
    “就是，還怕那寧王妃和琪玉兒。”
    “啊呸，什麼寧王妃，不過是燕慶和親的一枚棋子，哪能跟小姐這種書香世家，名門之後相比。”
    肖嬤嬤將珠釵插入葉菁菁的發髻：“小姐放心，老奴已按照您的吩咐，狠狠地給了她們一點教訓，量她們再有膽子，也不敢再和小姐你爭搶。”
    葉菁菁滿意地點頭。
    “可惜啊，春兒上來憤恨不已：“寧王妃和她的丫頭不在，不然，我和肖嬤嬤，秋兒，一定讓她們吃不了兜著走。”
    葉菁菁皺眉：“她們不在？”
    門外有丫鬟通報：“側妃，墨總管請側妃去往大堂一聚，說是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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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大堂
    葉菁菁看著聚在大堂的眾人，一臉不滿：“墨總管，這就是你說的有要事相商？”
    墨老詫異地看著葉菁菁：“不是側妃你要我來的嘛？”
    葉菁菁慍怒道：“怎麼，你想汙蔑本宮？難道本宮吃飽了撐的沒事幹造謠生事嘛？”
    君菀上前：“側妃莫生氣，墨總管，你再想想，你確定沒讓大家來大堂一聚嘛？”
    “絕無此事。”
    看著墨總管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眾人不免騷動起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到疑惑不已。
    突然，一人輕笑出聲：“他沒事，我倒是有事找大家。”
    方衍自人群中緩緩走來，青衣淡然，眉目如畫。
    葉菁菁皺眉，從牙縫中擠出四個字：“皇——甫——慕——雲。”
    “王妃這是？”墨總管不解的問道。
    “沒什麼，算筆賬而已。”方衍毫不在意地在首位坐下，拿起桌上的茶盞，輕輕呷了一口：“月兒。”
    “是，小姐。”女孩從方衍身邊躥出，踱步走到葉菁菁跟前，然後猛的給了肖嬤嬤一巴掌。
    “啪”的一聲，在葉菁菁的耳邊作響，她有點回不過神，等到肖嬤嬤挨了第二個巴掌才反應過來，指著月兒，氣的全身顫抖：“你，你——。”
    “你什麼你，打得就是你的狗奴才。”語畢，月兒一腳踹倒葉菁菁的兩個丫鬟，撩開袖子，就上去左右開弓，“啪啪”，巴掌揮得震天響。
    “叫你們欺負顧嬤嬤，叫你們欺負顧嬤嬤，看我今天不教訓到你們求饒。”月兒因為被方衍授過一些功夫，雖然仍然是“三腳貓”，但是對付這些普通丫鬟卻是綽綽有餘。所以月兒連踢帶踹，追著三人打。
    葉菁菁上前就要阻止，被方衍一把拉住胳膊：“側妃，教訓奴才這種事還用得著你親自動手嘛？”
    葉菁菁努力地想要掙脫方衍的桎梏，卻發現徒勞無功，便厭惡地甩了方衍一巴掌，本想著能夠讓他感到恐懼，卻發現方衍的眼神變了。她感到自己就要漂在河麵上的羽毛，被巨大的壓力緊緊的壓製，無法動彈。隔著冰冷的桌麵，她直視方衍的眼睛。
    隻一眼，便難以忘懷。
    眸深如潭的眼中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我討厭不識時務的女人。”他隔著桌麵和她對望。
    明明是以前欺辱的抬不起頭來的臉，為什麼，此時此刻，葉菁菁隻感覺心底不斷有涼意冒出，她想逃，逃得遠遠地。
    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
    心裏不斷湧出這樣的字眼，葉菁菁終於意識到，在這個自己從未放在眼裏的和親公主麵前，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感到害怕而慌張。
    然而，肖嬤嬤的呼救聲將葉菁菁喚醒，她奮力從方衍的桎梏中掙脫出來，上前去阻止月兒。不過也不用她阻止，月兒已經打累了，呼哧呼哧的喘著氣，心滿意足的搓了搓手，開開心心地回到了方衍的身邊。
    “打完了。”
    “打完了。”月兒笑得眉眼彎彎。
    “行吧。”方衍轉向一旁的墨總管：“墨總管，有人侮辱皇親貴族，並毆打其親信，該如何處置。”
    “按照大夏律法，應當施以剕刑且淩遲。”
    “很好。”方衍將茶杯放置於桌，“肖嬤嬤，春兒，秋兒，念在你們多年服侍葉側妃的份上，就留你們個全屍吧，來人，將他們拖出去，施以杖刑。”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葉菁菁猛的站了起來：“你敢！”
    “有何不敢。”方衍心下一邊感歎這女人智商，一邊覺得她邏輯實在可笑。
    “側妃，救命啊！”
    “小姐，救我！”
    “小姐，我不想死啊。”
    葉菁菁像個無頭蒼蠅般一會撲向肖嬤嬤，一會撲向春兒，一會撲向秋兒，轉來轉去。三人起先還有力氣呼救，可隨著棍棒的下落，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歸於沉寂。
    方衍看了眼停下的木棍，不緊不慢地啜了口茶：“我讓你們停下了嘛？”
    話音剛落，原本安靜的人群變得更加沉默，連月兒也變得臉色慘白，而家奴們再次揮起了木棍。
    血與水相交融，黏乎乎的肉質粘連著木棍，一股血肉的腥道彌漫開來，眾人本能地感到一陣反胃，卻隻能強自忍受。而琪鈺兒實在忍受不了，便一口吐了出來。
    方衍看著她，眼神冷漠：“琪夫人，本宮就這麼讓你惡心嘛？”
    琪鈺兒還沒開口，方衍就冷冷道：“來人，掌嘴。”
    “啪啪啪”，一聲又一聲，打在琪鈺兒的臉上，打在眾人的心上。到最後，琪鈺兒滿嘴巴的鮮血，說出口的話全成了模糊不清的聲響。
    恐慌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今夜可是一場大戲，先是最有權勢的葉側妃，再來是最受寵愛的琪夫人。
    葉菁菁跪坐在地失聲痛哭，她咬了咬牙，上前撲向方衍被方衍一把甩開後，又撲了上來。
    “皇——甫——慕——雲。”葉菁菁一字一句：“我要你和我進宮麵見皇後，我要你殺人——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