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白衛下令，趙四就先行動了，海寇中即使是崽子也不能小看，必須先卸了武器捆起來再說。
    沒有一個孩子哭出聲的，王仕林隻看到一群眼中有著絕望眼神的孩子木然的雙手抱頭蹲在地上，那個最大的少年已經被雙手背負捆了個結實。
    “將軍，這個孩子像是見過血的，要不要……”趙四將繳獲的兩把骨刀遞到了白衛麵前順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
    白衛撚起一柄骨刀比了比，“不錯，一把上麵應該淬了毒，是海寇小賊的手段，殺了吧，見過血的不能留。”這一句殺了吧說的沒有猶豫沒有情緒波動，輕描淡顯好似要踩死一隻螞蟻。
    少年抬頭眼中射出了忿恨的目光，地上的一群小孩們也都不敢置信的抬起了頭，這就要動手了？
    王仕林不得不站了出來。
    “將軍，他還隻是個孩子！”
    白衛轉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別看這崽子跟你差不了兩歲，但他跟你不一樣，跟海寇出過海的基本上都沾過我大盛百姓的血，不殺還留著過年嗎？”
    當然得留著過年，王仕林按了按腦門，前世未成年即使殺人了也還有少管所呢，何況白衛這樣隨便給一刀子的。
    “將軍，孩子們思維還沒定型，即使被海寇裹挾殺了人也定然不是他們自願的，請將軍給他們一個機會，他們是無辜的。”
    思維定型？什麼東西，白衛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王仕林苦笑一聲，“將軍即便是武將也該聽說過人之初性本善這句聖人言吧。”
    白衛的臉色驟然一拉，這小秀才是要跟他吊書袋嗎？
    看到白衛臉色不好王仕林連忙道：“但將軍想必沒有聽說過還有一句，人之初性本惡。”
    這突兀的轉折把白衛還有周圍一眾軍漢們都弄糊塗了。
    “這也是一位先賢曾說過的話。先賢認為天性是天賦與生俱來的原始質樸的自然屬性，是不待後天學習而成的自然本能，也就是說人剛出生的時候無謂善惡，經過後天的教化後才會有善惡之分，且佛家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有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即使為惡也能經過後天教化引導改正。”
    王仕林的話對軍漢們來說深奧了，不過白衛聽得懂，隻聽他冷哼了一聲道：“若真如你所說那這世間就不需要官府了，殺了人隻要悔過或者去當和尚就能免死是什麼道理，真這樣豈不天下大亂？”
    軍漢們連連點頭，小通譯亂發什麼善心，海寇崽子有什麼好成佛什麼岸的。
    王仕林搖了搖頭指了指那群孩子。
    “將軍，小子不是這個意思，海寇自然該死，但這些孩子卻還有救，他們都處在人之初，分辨不清善惡，因為沒人教他們什麼是善什麼是惡，就算這孩子對將軍出手了也隻是出於害怕想要保護自己罷了。”又指了指那個唯一被捆的少年，王仕林轉頭一看，頓時嘴角抽了抽，這小子真是不配合，自己在幫忙說情救他，還擺出一副忿恨不甘的神情，是怕死的太遲嗎？
    他祖母的，中二病哦不，沒眼色晚期，真讓人頭疼，不過王仕林做不到見死不救，隻能繼續遊說，“將軍不也說過軍爺們也不全是生下來就會殺人，這些孩子縱使以後會變成海寇，可隻要帶走他們好好教導，性子一定能板回來。”
    “性善性惡都可以慢慢教，將軍你這一刀全砍了那不是連向善的機會都不給了。”
    白衛哼了一聲，“來日你若是不做讀書人老子可以舉薦你去大興寺做和尚，張口閉口向善，真是和那幫禿驢一個德興。”
    王仕林見沒有說動這幫人連忙道：“那將軍也要留下他問一問那群海寇的去向，說不定這少年知道呢。”
    白衛不屑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少年和蹲在地上的孩子們，“都是些沒出過海的崽子，能問出什麼，白耽誤時間。”
    “那可不一定。”王仕林指了指水中的木筏，“將軍請看，這不像沒下過海能造出的筏子。”他從那個被捆的結實的少年腰上扯下了一個簡易的指南針，很明顯這個木筏是少年準備帶著一群小孩出海用的，少年應該知道的比一般小孩多。
    白衛的眉頭蹙了起來，他打量了一下那個少年，“說，島上海寇什麼時候出海的，他們的目的地在哪兒？”那聲音一點都算不上和善，少年自然是咬牙撇著頭一副死都不說的模樣。
    “小賊找死！”趙四當即將刀夾在了少年脖子上。
    “不要殺我們老大！”“不要——”
    蹲在地上的小孩們騷動了，其中一個個子最小的哧溜一下竄了出來一口咬住了趙四的小腿。
    “混賬！”趙四吃痛頓時一腳將小孩甩了出去。
    “不要傷他！”跪在地上的少年即使雙手被捆還是拚命掙紮著一頭撞了過去，仿佛擔心趙四的刀下一刻就會砍上那個衝出來的孩子。
    “小山——”
    一群孩子掙紮了起來想要救回那個衝出來的孩子，結果被軍漢們一人一個拎了起來，實力差距太大，掙紮無用。
    王仕林一把抱住了那個咬趙四的孩子，“趙四爺息怒，這孩子還小。”五歲左右的三頭身，抱起來輕飄飄的沒半點一般三頭身的圓潤，這群孩子都是一樣的麵黃肌瘦軍漢們怎麼能下的了手。
    “放開我，放開我！”小孩在王仕林懷裏掙紮的厲害，但王仕林不敢放小孩下去，被軍漢們當小雞仔一樣拎起來就有可能像小雞仔一樣被殺掉，還是他自己抱著安全一點。
    “再鬧就殺掉你們老大！”王仕林衝著小孩大喝了一聲，果然，小孩嚇的立馬僵住了，王仕林這才將小孩向上提了提。
    一句殺掉你們老大就讓小孩禁聲可以看出小孩們對少年的深厚感情，其餘的孩子們也嚇的不敢再動了，地上的少年被趙四一腳踩住胸口可還是眼神凶厲的盯著眾人，尤其的抱著小孩的王仕林。
    “你叫小山？他是你們老大嗎？”王仕林試圖將麵色放的柔和一些去問小孩，不過之前那句話威力太大所有小孩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看著他，尤其是在王仕林懷中那個叫小山的孩子，眼眶都紅了，可就是咬緊了牙關一言不發。
    王仕林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好吧，看樣子走不了親和路線，要下手威脅這麼小的孩子對他來說還真有點心理障礙，但不得不這麼做了。
    “說吧，島上海寇去了哪兒？”王仕林來到了少年麵前蹲下了身，“看得出你不怕死，不過你的手下呢？”他拍了拍懷中孩子的腦袋，“把你知道的說出來或許他們還能好好活著，不然在你死之前說不定會看到你這些小弟死在你前頭。”
    王仕林難得說話這麼陰嗖嗖，可明擺著的威脅少年還是不為所動，隻雙目通紅的看著他。
    “別費勁了。”馮三將王仕林懷中的小孩拎到了一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海寇都出去劫掠島上還留著這些崽子，但就算是崽子嘴也硬的很，還是殺了吧，我們得趕緊起航了。”
    王仕林點了點頭問道：“就算殺了這個領頭的那剩下的孩子呢？”
    馮三白了他一眼，“還能怎麼樣，都扔海裏吧，難道帶著費糧食。”
    “有道理。”王仕林一副恍然的模樣，“那馮三爺決定扔哪兒片比較好？”
    馮三摸了摸下巴，“嗯，這附近有條海溝，深的很，保證這些崽子扔進去浪花都不見一個。”
    “不好不好，還是找片浪大的海域扔進去吧，就算這些崽子水性好也是淹死的多。”王仕林一本正經的給著建議。
    白衛和趙四還有一眾軍漢睜大了眼，這小通譯真狠啊，剛剛不還說這些隻是孩子嗎？
    地上的少年驟然睜開了眼睛睚眥欲裂，“你剛剛不還說什麼人之初性本善，偽君子！你們大盛人都不是好東西！”
    “呦嗬，還知道偽君子。”王仕林一屁股坐在了少年的肚子上惹的少年一聲悶哼，“我是讀書人，本來想給你們求情的，可求情的人不領情那就不要怪我了，正好你一個做老大的死了還有不少小弟陪著你，不虧。”
    少年大喊，“放了他們，他們什麼都不知道，船隊淩晨走的，我們也是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就是因為不想跟著出海。”
    馮三拎著叫小山的小孩在手上晃了晃，“淩晨走的，去哪兒了？”
    “我怎麼知道，每次出海隻有東洋人和大當家二當家才知道目的地，我一個在廚房燒火的怎麼知道！”
    王仕林站起了身，淡淡的道：“先扔幾個下海吧，說不定剩下的裏麵會有知道的。”
    馮三對著王仕林點了下頭就將手中的小孩提到了礁石邊，他們所在的這處礁石不高，但下麵就是滾滾的海浪，一個小孩扔下去掙紮不了幾下就沒了。
    “你們幹什麼！幹什麼！”少年終於驚惶了，隻見小山緊閉著雙眼後領被馮三捏在手裏動都不敢動一下，因為他怕衣衫不結實真的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