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大軍走，大軍停他們就停，並沒有什麼自主選擇的餘地，王仕林卻能預測大軍停駐地點提前準備好飯食，這也讓民夫隊伍多了些喘息的休息的機會。
    王仕林微微一笑，“這還要多謝萬老爺贈的日晷，小生按照每日行路平均時長，加上天時、地利以及軍隊駐紮常規推算，也不是太準確，不過提前做做準備是足夠了。”
    行軍皆有規製，駐紮地點就明確規定了哪裏能哪裏不能，所以隻要稍加探查很容易就能推算出軍隊在哪兒駐紮，那麼他選擇的民夫隊伍駐紮地點就有了很大空間。
    趙雲生在一旁一臉驕傲的模樣，他家公子就是厲害，光靠數術就能預測後來事，可比街上那些算命騙錢的厲害太多了，而且公子還把這項本事教給了他，隻需一個公式代入不同數字就能得出準確結論真了不起，明天他也來試試。
    萬連升聽王仕林解釋了一下所謂的公式換算然後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到底是讀書人比他們這些看了一輩子賬本的人厲害，他以前可沒聽說過靠算就能算出這些東西的，當然怎麼算的他也不需要明白，那啥公、式聽著就很厲害，一定是高深的學問。
    等回去問問家裏的小兔崽子看有沒有將這門學問學會，沒學會就揍他丫的，給了那麼貴的束脩還不能學會肯定是小兔崽子憊懶了。
    萬家後花園萬寶天正歡快的踢著蹴鞠，驟然打了一個寒顫讓他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是誰？誰在念叨我？
    萬小胖子打小就對這方麵的惡念非常敏感，看了看腳下的藤球忽然覺得他今日是時候練字了。
    王仕林走之前給他布置了一直到童生試之前的家庭作業，本來按他的想法當然是不會那麼乖乖的去做，可現在突如其來的預感讓他決定還是去做作業才會有安全感，果然，是王仕林在念叨他嗎？人都不在還要念著他，太可怕了……
    進入江南府後新軍隊伍就不止一支了，一日王仕林見到從東邊來的遷移隊伍，百姓們拖家帶口十分狼狽，一打聽才知道，常州幾個縣已經遭到了海寇攻擊，這下不止是臨海之地，順著大江海寇竟然進入了大盛內陸燒殺搶掠成了流寇。
    “這幫東洋蠻夷瘋了嗎？竟然進了北邊，江南府駐軍怎麼沒殺光他們？”萬連升煩躁的走來走去，海貿一向是大盛商業貿易的重要部分，萬家身為皇商自然有所涉及。
    在商人的共識中，海國雖多，但有能力與大盛掰腕子的不過那麼幾個，大食、波斯、麗國、東洋。
    其中大食與波斯最為富庶，兩國金銀琉璃，駝馬珍奇無數，每年大盛都有大食海商到來。
    其次就是與大盛東北邊國境接壤的麗國，麗國雖小卻是個半島國，海產豐足國內又多山林木材山珍無數，隻麗國小國寡民卻很是夜郎自大，名義上臣服大盛卻時常做出海上劫掠的事。
    然而麗國無恥倒也為禍不大，惡名最甚的是一個名為東洋的番邦島國，此國窮困民眾卻彪悍，國中崇尚武力，盜匪賊寇橫行，自古就是百戰之地。也不知此國之民是怎麼想的，每過一段時間他們便要舉國為寇，劃著小舢板就敢下海劫掠，且不論對象，殺光、燒光、搶光，凶殘至極。
    王仕林未曾見過大盛輿圖，隻知道天下分十府、劃州三百餘，縣千餘，西北有茫茫草原荒漠，東南有廣闊海疆。聽趙爺爺講史的時候他就在猜自己所在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傳說中有三皇五帝，史書上有夏商周春秋戰國，隻是自秦漢之後就和前世不同了，至少秦沒有二世而亡，扶蘇繼位延續了五十年的國運，漢卻隻有百年國運，之後的朝代盡是他沒有聽說過的。
    所以他想，這片土地應該就是他熟悉的那片土地，隻是這裏在曆史的進程中分了個叉。麗國和古時的高麗很像，東洋想來是日本，隻是沒想到這裏的海貿昌盛，海寇也跟著昌盛了，前世他可沒聽說倭寇渡海一上岸就是十幾二十萬的。從曲陽縣的兵備武力他能輕易算出臨海幾個州的駐軍，竟然沒攔住海寇，可見海寇數量之多。
    “不成不成，我們近日得緊跟大軍，還好有兩支隊伍跟我們彙合了，這麼多人應該不怕流寇。”說是這麼說，王仕林看得出萬連升還是怕，他也深悔沒有帶把防身武器，要知道秀才可是能佩劍的。
    進入福州府境內後王仕林終於尋了個機會和他爹還有二叔見了一麵。
    王大宏第一次打了兒子，可見他又多生氣。
    王仕林和趙雲生老老實實的跪著，二叔見狀於心不忍上前勸說。
    “大哥，都到這了，隻能跟著去海城，他們兩要是單獨回去，如今這麼亂，路上碰上流寇怎麼好。”
    他爹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終究還是心疼兒子的，兒子為了他不顧生死來到海境他既生氣又感動。
    “你這孩子，怎麼不聽勸，就這麼走了你讓你娘還有祖父他們怎麼辦？”他爹紅著眼眶道。
    王仕林：“兒子留了信的，爹你放心。”王家人知道時木已成舟，除了放心還能怎麼辦，而且王仕林借助萬連升的便利，有信也能跟著捎回去，想來家裏會多一些安心。
    他爹訓完了兩人就要回去，因著是在行軍途中，見麵便利些，要是進了大營想見麵就沒那麼容易了。
    見王仕林長舒了一口氣，趙雲生笑著道：“王大叔他們氣色挺好，聽說大軍夥食不錯，就是操練辛苦些。”
    王仕林點點頭，他爹和二叔都是正當年的農家漢子，幹慣農活手下自然有把子力氣，如今不過月餘，黑色軍服一穿，大槍端起來也很能唬人。
    回到隊伍時萬連升突然將王仕林喊了過來。
    “王小秀才，這位是我堂兄萬連元，是跟著揚州的隊伍來的。”萬連升旁邊是一個跟他差不多身材的中年男子，咋一看兩人有些像，隻是這個叫萬連元的臉上胡須比萬連升還要茂盛很多。
    萬連元對王仕林作了個揖，“剛剛聽五弟提起，王秀才大孝，佩服佩服。”
    見麵逢人三分笑，標準的商人麵孔，王仕林下意識心下一凜，這個萬家人好像比萬連升難對付。他連忙回道：“萬三爺過獎。”
    幾人攀談了起來，這次不止江南府臨近的幾個州，淮南府幾個州也有派人運送物資，揚州便是其中之一。
    “揚州富庶，自大業暴君開鑿運河後又兼水利，每次海境打起來我們揚州富商都是要出份子的。”說著萬連元歎了口氣，“本來走的是水路，誰知收到消息海寇已經入江，這才改換了陸路。”
    “三哥，這次怎麼是你過來，我記得你剛從西北回來，樓蘭一行你可是給家族賺了不少，怎麼還讓你上這危險的江南府海境？”
    萬連升自己身在曲陽這小地方自然當了出頭的椽子，但是揚州是萬家本家所在，一幫子堂兄弟，按規矩走過一次遠商的至少可以三年不再出揚州，何況海境這戰火連連的地方，一般派個大管事不就好了嗎？
    萬連元冷冷的哼了一聲，“家主說海國打過來，我萬家在海州的幾個鋪子損失慘重，讓我來打理，尤其海城，海城的鋪子事關每年向宮裏送的貢品不容有失，所以為表重視這不就派我來了。”
    萬連升聞言像是想到了什麼，頓時禁聲了。
    連王仕林都聽得出，這皇商萬家的水恐怕不淺，揚州也近海，港口不少，怎麼就會缺了海城那麼一點點貨物，大家族的齷齪事他沒有理會，既然這萬連元要在海城停駐掌管萬家鋪麵，說明在海城萬連元比萬連升說話有用多了，自然要好好攀談，保不齊到時有事要求上門。
    一個有心，一個深諳人情往來之道，兩廂交流起來自然暢快。
    “王秀才放心，我萬家也常跟海寧衛打交道，海寧衛陸遊擊與我甚為熟稔，若是有需要我帶你去找他求上一求。”
    王仕林笑著道謝，他自然不會去找遊擊這個檔次的，一個管事就能解決的事何用遊擊將軍，他手頭可沒那麼多銀子打點。
    從三月到四月，春花開放，近海的暖風吹的人懶洋洋的，如果不是在急行軍又可能隨時會遇到流寇王仕林還真有興趣把這次路途當成一次說走就走的悠哉行程。
    “公子，萬老爺說接下來兩日就要到海城了，要咱們不用再探路，省得遇到險情。”趙雲生捧著一碗熱湯飯遞到了王仕林麵前。
    王仕林點了點頭，這些日子他以近乎神奇的數術能力為民夫隊伍省了不少力，就連萬連元也對他讚歎不已，直說若有王仕林可抵得過十數賬房。
    “這些日子累不累，到了海城我們就能休整一下了。”
    趙雲生搖搖頭，“不累，有公子在怎麼會累，張三爺他們總是一個勁的要我來向公子道謝呢。”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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