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仕林有一個想法在腦海中咀嚼再三，半晌後起身對萬連升作了個揖，“這一年多小生在您這裏也是受盡了照顧，本該有所報答。”
    萬連升頓時喜出望外，“當真？”哎呀呀，沒想到這小秀才年紀雖小卻如此的會做人，仗義，當真仗義。
    “隻是——”
    王仕林隨即一個轉折令萬連升神情僵了僵。
    “隻是什麼？”
    “此次小生的父親叔叔都要奔赴戰場，小生放心不下決定隨軍服侍，待小生平安歸來定在萬老爺麾下效力半載以報恩情。”
    萬連升的眉頭抽了抽，就是現在缺人才要你幫忙，你伢還一心想去戰場找死，回不回的來還兩說呢。
    “萬萬不可。”萬連升一把拽住了王仕林，“王小秀才你青年才俊，讀書的種子，怎麼想不開要去戰場那危險的地方？”
    王仕林臉上頓現愁苦之色，“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小生也不想去，可百行孝為先，家父從軍小生年歲不夠無法以身相替就算了，跟是一定要跟去的。好在小生還有個秀才功名，入了行伍也能做個寫寫畫畫的小吏。”
    暴遣天物，萬連升急的搓了搓手，“進了軍營跟一幫殺坯在一塊實在有辱斯文，王小秀才你不要前程了嗎？再考慮考慮吧。”
    王仕林一副我也很苦惱但是沒辦法的模樣，等你喊我回頭的姿態不要做的太足。
    萬連升來回轉悠了半天，他想王仕林既然要去，何不跟著他一塊去呢，秀才有路引很方便，到時跟著他一起打理隊伍，他還省了路上一個賬房。
    “王小秀才，這樣吧，你跟我一起走，我們車隊緊跟著軍隊，等到安營紮寨時你也能照顧你父親他們。”
    “這樣行嗎？”王仕林一臉的不放心，於是萬連升又對著他大吐跟著民夫車隊的好處，好半天直到敲定了賬房薪水王仕林才麵帶猶豫的答應了。
    “既如此，就麻煩萬老爺了。”
    萬連升整個人都表現出了一種我辦事你還不放心的模樣，胸脯拍的啪啪作響。可是連外麵偷聽了整個談話過程的萬寶天都知道，他爹這保證有多少水分，於是在王仕林離開前萬寶天喊住了他。
    “仕林哥，你真要跟我爹去啊？”
    王仕林點頭，小孩聽牆角時冒出來的兩個小揪揪他早看到了，於是笑了笑道：“既然說好了那是一定要去的。”
    “可是……”萬寶天停頓了一下，也不知道該不該拆自己老爹的台。
    “仕林哥你要真想去的話還不如就入伍了，我爹說話一向有所保留，如今跟你打了包票倒是說不準了，你不如就直接入伍，就像郭靖一樣，說不定到時候也能做個金刀駙馬什麼的，不比狀元差。”
    王仕林詫異的瞥了一眼，知道這小子是好心，所以拍拍小孩的腦袋道：“我輩讀書人怎可去做那丘八，體麵還要不要了，我總要去海城，你爹能捎我一程有什麼不好，何況還預支了我薪俸，這下可以換一匹馬了。”
    他看著萬寶天忽然笑眯了眼，“寶天啊，不要以為我走了你就可以不好好考童生試，若是不中，我回來就讓你嚐嚐頭懸梁錐刺股的滋味，送你的醒木還在吧，好好用功！”
    最後四個字“好好用功”讓萬寶天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他真是瘋了，居然擔心王仕林會被他爹蒙，他爹多誠實可靠的人，王仕林進了隊伍恐怕吃虧的是他爹。
    萬寶天慌忙逃竄的身影讓王仕林心情大好，轉身馬上去了牲口市場。
    驢子和車都賣了後才湊夠錢買了匹馬，雖說是駑馬但終究是馬，這一路來回也能方便些，一路到家比往常節省了一半時間還要多。
    王家堂屋裏，祖父摔了煙杆。
    “不行，你怎麼能去海城。”
    王仕林語出驚人，王家一家都嚇的不輕，包括旁聽的趙雲生。
    “兒啊，你這是糊塗了嗎？你才不到十四，又是秀才，為什麼要去那地方？”他娘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本來這幾天因征兵的事整日眼睛都是腫的，現在兒子還要戳她心，這是犯了哪路的太歲才會這樣。
    王仕林趕緊安慰一家人，他是有計劃的。
    “我向鄭將軍打聽過，這次咱們曲陽征的兵多會往海城去。”外祖父參加過海城之役，海寧衛駐守的海城牆高院深武備精良，當年那些海國三年間攻打了幾十次都未曾攻下海城，由此可見海城安全。這次跟去，首先他是在民夫隊伍裏，比軍隊安全，要知道哪怕撤離也是民夫們先撤離，隻要保證路上平安，到了海城後可以去找海寧衛的後軍管事。
    “外祖父說過，有特殊手藝的會被編入後軍雜役兵供前軍軍械糧草一應事務，這個可以打點，爹跟外祖父學過兩手木匠活，到時候帶著二叔編入後軍戰時也不用上城牆麵對流矢，隻要熬到戰爭結束就能活著回來。”
    這一長串說下來一家人還是說不行，王仕林口水都要說幹了結果被祖父一言否決。要知道王仕林可是家中的期望，秀才老爺，改換門楣就再眼前了，怎麼能因為那一點可能就陷入戰場，多危險，想想就覺得不靠譜。
    連著兩天王仕林都在勸說家人，最後隻有二嬸動搖，連二叔都不同意他去戰場冒險，外祖父更是找了趙爺爺來勸說自己，家裏婦人們哭了一遭又一遭，直到爹和二叔進了軍營。
    “仕林，你真的要去？”縣衙裏趙辰誌拿著給王仕林開的路引猶豫再三都沒遞出去。
    王仕林笑著接過路引肯定的道：“我已經和萬老爺說好了，趙爺爺放心，跟著民夫車隊安全的很。”多虧趙爺爺是教諭，不然長時間不在沒有參加縣裏的考試秀才功名都要沒了，如今以遊學的名義拿到路引也是趙爺爺一應辦理的，否則就算他是秀才也很難出得江州。
    見他執拗，趙爺爺也不再多言，隻歎了口氣道：“好孩子，你要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