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趙辰誌目送著幾人進了考場不禁心下感歎，童生試院試他都能送孫子進門，但之後的鄉試會試他就不能一道跟去貢院了。
    李夫子看出他有些不安於是道：“明堂和仕林可說是這次最有把握的兩個孩子了，大人不用憂慮。”
    趙辰誌笑了笑，一旁的白薇縣教諭聽見了李夫子話也跟著道：“趙兄憂慮的不是孫兒不中，而是憂慮孫兒能不能中得案首吧。”
    “唉，任兄取笑，我那孫兒能中就是極好了，倒是仕林的文章有成，此次至少在前三之內。”
    趙雲生聽教諭大人這麼說頓時笑開了花，連教諭大人都說公子一定能中呢。
    旁邊有上水縣的教諭聽見他們的交談，不禁心中嗤笑，這次來了童生近二百，秀才卻隻取二十，你縣裏一個前三又一個案首，幹脆全占了得了，於是他刻意朗聲道：“我縣這次也有兩個小子文章不錯，說不得就是個第一和第二。”
    等到眾人看了過來後他又道：“不如大家都排一排，一共隻取二十名，不趕緊占位置就要被別人搶光了。”這擠兌非常尖酸，趙辰誌他們下意識的笑容一收，李夫子更是想要上前理論。
    “我們說再多無用，等院試結果出來一切自然揭曉。”趙辰誌攔住了李夫子，他對王仕林和自己的孫子信心十足，前兩年他特意壓著兩個孩子沒讓他們來，就是為了今年畢其功於一役。
    上水縣那人見趙辰誌他們不做辯駁還以為他們氣弱了，於是哼哼了兩聲就收回了眼神，每年都有說這些說大話的人，結果帶來的童生還不都是湊數的。
    趙雲生死死的盯著那人看兩眼，很好，他記得這家夥的相貌了。
    王仕林完成五經文的時候正試時間已經過去大半，複試的試帖詩他已經有了腹稿。院試比童生試考的內容少，但卻更考文章功底，他也是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才敢落筆。考場的案幾相距很遠，說來也奇怪，在趙爺爺家及縣學正經上課時都是跪坐，可上了考場卻有個坐凳給你，他想如果考試不考的話那他以後是不是就不用跪的那麼辛苦了。
    一邊答題還一邊胡思亂想的他沒有注意到，廊外正有一雙眼睛在不斷打量他。
    是那個少年，那位說的頭角崢嶸之輩，那位回去前還特意提了一嘴，看來印象深刻，隻是不知道才學如何。
    正試複試一結束，陸岩就吩咐學政把卷子都拿過來，他要親自審閱。學政不知道知府大人這是怎麼了，沒聽說府尊有什麼親戚在這次院試裏啊，而且幾天前他稟告院試事宜的時候府尊明顯不是很上心，如今這般關注，是有什麼問題嗎？
    雖然糊了名但是按照座位次序陸岩一翻就翻到了那個位置的幾份卷子，粗粗看過一遍就鎖定了其中最好的一份。
    “惟誠乃善之基也。存諸心者，必忠信是主，不矯偽而無物焉； 惟偽乃惡之門也，發於事者，必忠信是主，不欺詐而無實焉。”
    好，破題巧，文章妙，此子有文才，難怪那位關注。他記下了這份卷子的內容然後交給了學政，“辛苦大家了，早些批閱出來吧。”
    回到客棧王仕林和趙明堂好好睡了一覺，醒來後就有些無所事事。等放榜至少需要五六日，要不是曲陽縣離江州城有些遠他早就收拾東西回家了。
    “仕林，此次院試可有把握？”
    趙爺爺這麼問了王仕林當然不能慫，“寫的倒是順暢，沒有誤筆處。”果然趙爺爺滿意了，又問了他的大孫子。
    趙明堂發揮也不錯，一字不拉的背出文章後得到了眾人的一致點頭認可。
    同客棧的童生們彼此都在交流，有的自信十足，有的頓首懊惱，有的使勁回想自己在考場到底寫了些什麼東西。
    白薇縣任教諭也同樣詢問了這次帶來的幾個童生，臉上神色不明，好像是沒有把握哪個絕對能中。墨水縣的吳教諭就直接多了，他已經訓了那些文章狗屁不通的童生們足足兩個時辰，王仕林敬佩不已，不愧是教書育人的老前輩，一連兩個時辰沒喝一口水聲音還能這麼洪亮可見中氣十足身體倍棒。
    趙雲生道：“公子這次一定是案首。”
    王仕林笑著捏了捏小孩的臉，“你能耐了，卷子還沒評完你就知道結果，比考官還厲害。”
    趙雲生氣呼呼的揉著臉，道：“剛剛趙公子背文章的時候大家都說好，可公子卻沒有一點反應，明顯是因為自己的文章勝於趙公子這才不發一言。”在縣學這兩年他早就摸清了王仕林的性子，比人差的地方他會嚷嚷的滿大街都知道，比人強的地方卻從來不發一言，記得夫子講過一個什麼來著，藏拙，對，是藏拙，說的就是公子這樣的人。
    “噓——”
    王仕林趕緊捂住這小機靈的嘴，“就你聰明，別嚷嚷，還沒發榜呢。”
    趙雲生點點頭，可轉頭又偷笑上了。
    老老實實在客棧裏悶了四日，第五日清晨，忽聽外麵有人喊。
    “提督學院放榜了！放榜了！”
    這就放榜了？不是說至少五六日嗎？不管怎麼說客棧裏的眾人還是隨著人群向提督學院湧去，那裏是最先知道消息的。
    “聽說這次府尊親自監督評卷，所以結果才這麼快出來。”人群中有人道。
    “出來了出來了。”
    眾目之下公人展開那一大張紅紙貼在了大門口告示欄，下一刻人群就向前湧動了一步。
    趙辰誌打眼一看，頭一個名字就是王仕林。
    “公子是案首，是案首！”趙雲生高興的跳了起來。
    趙明堂見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三個，高興的同時又有些莫名的失落。他還是小瞧了同輩，不僅沒考上案首，白薇縣的李姓童生名次也在自己之上，往後該更加刻苦才是。
    “恭喜了，仕林。”
    “運氣運氣。”王仕林不敢翹尾巴，現在可不是招恨的時候。
    眾人互道恭喜，人群中這時派別就分明了，中的歡欣鼓舞，不中的懊惱羞慚，兩極分化非常嚴重。
    “好啊，仕林。”趙爺爺和兩位夫子紛紛欣慰的大歎，這次曲陽縣八名童生得中三人，一個案首一個第三還有一個十八名，在一眾鄉縣中非常光彩。
    趙雲生笑著來到了一人身旁，“這位老爺是哪一縣的？您縣裏此次中了幾人又在什麼名次呐？”
    他在開心過後不經意間就瞧見了那天在考場門口說酸話的那個家夥，頓時忍不住心下的衝動了。
    上水縣教育這次帶了有二十名童生來，結果全軍覆沒，現在被一個小童這麼問，他哪裏有臉回答，陰著臉轉身就要走，趙雲生不依不饒的道：“您縣裏不是也有文章不錯的嘛，榜上第一還是第二啊？”
    那人掩麵而逃，趙雲生也被王仕林揪了回來。
    “你的膽子越發大了，沒事往人家傷口撒鹽幹什麼？”
    趙雲生討好的笑著道：“就是氣不過，那日院試時那人說話太刻薄。”
    “你說話就不酸了？”王仕林捏了一把趙雲生的肉臉。
    當晚趙辰誌和李夫子張夫子等人就在客棧為王仕林等考中的三人擺酒慶祝。
    “爾後你三人便是生員了，能在州學府學繼續進學，還可入監成為監生，鵬程萬裏就在眼前，莫要懈怠，生員當以學業為重，日後還有鄉試、會試甚至殿試，晉升之路就在眼前……”
    趙爺爺喝了很多酒，他的大孫子也得了第三名，所以他高興以至於說了這許多話都沒有疲累感。桌上王仕林和趙明堂雖然年紀小也跟著陪了好幾杯酒，另一個得中的秀才是縣學中的學兄，此人考了三次終於考上秀才，是以多今日興奮喝了好多杯，最後累的王仕林和趙明堂將其抗回的房間。
    “仕林你的酒量好像不錯。”回到房間趙明堂臉上的酒意還未消散，他見王仕林一點反應都沒有忍不住道。
    王仕林笑了笑開始洗漱，他不會告訴趙明堂因為這裏的酒水度數都沒有超過二十的，想讓他醉也難啊。
    第二日兩位夫子就帶著沒中的幾人回縣了，而王仕林他們還要參加入拌禮，所以得多留幾日。
    趙雲生給王仕林整理衣袍的時候嘴裏一直在碎碎念個不停，王仕林好笑的道：“好了，別氣了，我都不知道你的氣性這麼大，那李華都走了幾日你還介意他說的那些話。”
    “公子，那李公子也太不講道理了，院試是學政主持，趙大人插不上手，他非要在外麵宣揚你是靠著趙大人的關係才得的頭名秀才，真過分。”十一歲的趙雲生臉上有些圓潤，每回看他氣鼓鼓的樣子都讓王仕林有想捏一把的衝動。
    王仕林是這麼想的，也這麼做了。
    趙雲生無奈的任由王仕林揉捏著他的雙頰，感情他剛剛說了這麼多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王仕林見趙雲生翻了白眼不禁樂了，“瞧把你急的，你看他在外麵散布的那些話有誰會真信，沒見趙爺爺的親孫子隻得了第三嗎？他說這些不過是因為自己沒考中，一時左了心思，過兩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