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街屬富人區，曲陽縣最繁華熱鬧的所在之一，路上行人不說絲綢的衫子起碼也是棉布的，就沒有什麼穿著粗布短打的農戶。看得出爹和祖父第一次來，有些束手束腳，直到進了縣學大門還緩不過來。縣學裏出入皆是儒衫士子，偶然還能瞧見一兩個小官，這讓他們怎麼能放開手腳，隻能靠王仕林自己辦理一應事務。
    “王仕林，乙字三號房，同房為趙明堂，這是房舍牌，拿好出門右轉。”
    “多謝夫子。”縣學裏的夫子們他也大都熟悉，一點都不覺得不自在。
    到了寢室，趙明堂已經在整理東西了。
    “明堂，你先到了。”
    “是啊。”趙明堂有些不自在的和王仕林打著招呼。
    王家父子都認識趙明堂，趙大人家孫子果然和自家孩子一間房，縣學的屋舍裏麵一樣不缺不說華美但也趕緊整潔比家中都好上很多，在見到飯廳幹淨豐富的飯食後他們終於放下心來。
    縣學門口，祖父拉著王仕林還是那些話，“仕林，別屈著自己，缺什麼和祖父還有你爹說，我們會再來看你。”
    他爹道：“我們做活的地方離這兒不遠，疊打聽過，來看學生可以讓人帶話在後街小門見，你要是有急事也可以到西街徐家貨行找爹還有你祖父。”
    王仕林點著頭，一個勁的讓他們放心，好半天才把他們送走。
    寢室內趙明堂看著忙碌的王仕林有些躊躇，過了一會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得。
    “仕林，這次童生試案首本來該是你，可縣尊看在祖父的麵上最後點了我。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我……”他終於把自己憋了好幾日的話說了出來。
    趙明堂得知自己童生試竟然是案首後非常欣喜，一時間看第二名的王仕林時都有些小得意，雖然平日大家不相上下但一到考場就分出高低了，他那傻弟弟還不信他比過了王仕林，他才是親哥好不好，世上隻有親哥好。不過那日燒尾宴後回到家祖父跟他說了縣尊點案首一事，他這才知道自己的案首竟然是人情麵子，頓時羞慚懊惱。如今他見到王仕林就有些心虛，連帶著看到其家人也是莫名不安。
    王仕林沒有停下手下動作，反而哈哈笑了起來。
    “這事有什麼可多想。”
    趙明堂看著王仕林滿不在乎的樣子，一時惱羞成怒，“我知我對不起你，你想笑就笑吧。”
    王仕林簡直拿這一根筋的傻孩子沒辦法。這種事解釋不好反而會得罪這個自尊極強的人，以為在嘲諷。可這道理對人情世故還不太熟絡的趙明堂又說不太明白，隻好忽悠他了。
    “我早就知道了，其實這不能怪趙爺爺，要怪隻能怪縣尊心思重。”
    “啊？”這下讓趙明堂完全摸不著頭腦。
    王仕林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開始了他的忽悠之說，“這次童生試，趙爺爺為了避嫌不是沒有參加監考與評卷，可誰知外麵還是流傳趙爺爺徇私，案首是他孫子，第二名也是他教的。”
    “什麼？”趙明堂忿然站起了身，“祖父怎麼可能做如此小人之事，我們憑的是真才實學。”
    看這小子氣憤的樣子，要不是從小家教良好，說不定就開罵了。
    “這次我們的成績其實差不多，可都沒有到案首的地步。”王仕林接著忽悠：“流言可畏，雖然趙爺爺清者自清，但防止不了別人小人之心。縣尊更是怕人家說他徇私，索性把我們一個按在第一，一個排在第二，這樣大部分人就會覺得這肯定是趙爺爺有問題，說縣尊的就少了。”
    趙明堂張著嘴，似乎不敢相信，“縣尊，縣尊怎會……”
    王仕林一本正經的拍了拍趙明堂的肩，“官場的事我們又知道多少，那日燒尾宴你不是也看到了嗎，縣尊特意點我們坐他旁邊，還特意說你是趙爺爺的孫子，使勁誇完我們後其人看我們的眼神不就不對勁了。”天知道吳縣令隻是想表達一下愛才之心，誰知竟被解讀成了這樣。
    “明堂，我們不該懊惱名次，而是應該更加用功，等到我們能證明自己的真才實學，自然也就能證明趙爺爺的清白。”
    趙明堂沉默良久，最後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這讓他鬆了口氣，就怕這小子鑽上很久的牛角尖，就好像小學時卷子上多給的那一分，覺得自己該誠實的同時又舍不得那漂亮的一百分，要受很久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