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兒子如今都考上童生了，發髻還是一個就好。”說實話他忍了這包包頭很多年，如今有了進步當然要第一時間摒棄舊貌，“等等，娘，我堂堂男兒怎麼能撲粉，再說這粉有好幾年了吧，趕緊扔了，兒子下次給你帶新的。”想撲他一臉粉，親娘也不行，“娘，兒子在這次得中的童生中年紀最小，不能再穿這麼花俏惹人注目。”花衫子也不用，要不您改改給五堂弟，他肯定喜歡。
    於是，他娘在止不住的遺憾和嘮叨中送自家新鮮出爐的童生兒子出了門。
    “這孩子，怎麼越大越不愛打扮，好好的英俊相貌就這麼浪費了。”
    坐著自家的牛車來到縣城時已經是巳時三刻了，不少此次得中的童生都已經到了，王仕林的到來引起了一陣側目，畢竟看上去年紀太小。趙明堂今日是獨自坐著自家的馬車來的，他是此次縣試的案首，這兩日一直還沒從那種意氣風發的狀態中恢複過來。
    “聽說你中了案首，恭喜恭喜。”王仕林笑著上去作揖，趙明堂一來他的年紀就不太顯眼了，真是分擔火力的合格小夥伴。
    趙明堂笑著道：“你也不差，不是也中了第二名嗎。”
    周圍眾人一聽，好嘛，縣試第一和第二看上去都不超過十歲，讓他們這些年紀大的麵子往那兒擱。童生李華臉色有些陰沉，本來以為這次縣試中榜的童生中他最小，沒想到還有比他更小的。
    吳縣令到時已經過了午時。
    “學生見過縣尊。”眾人起身行禮。
    吳縣令笑嗬嗬的道：“都坐，本縣今日前頭公務有些多，來遲了。”
    上司慣用開場白，眾人還能怎麼樣，隻能齊聲道：“縣尊辛苦。”
    這次縣試得中的童生隻有十二人，縣衙裏燒尾宴每年都要辦一次，吳縣令道：“哪個是趙明堂，哪個又是王仕林。”
    趙明堂和王仕林站了起來，“學生趙明堂，學生王仕林，見過縣尊。”十幾個人吳縣令就獨獨點了他們二人分坐在他兩邊，一時間席上人的銳利目光快穿透了他們。
    “本縣看過你二人的卷子，好，好啊，都是文采出眾之輩，想必過兩年我曲陽縣就要多上兩名秀才了。”
    王仕林心道：您老真厲害，基本上都是默誦隻有一篇兩百字小作文的卷子是如何看出文采這玩意的。
    燒尾宴曆時一個時辰，在吳縣令的長篇勉勵中開頭也在他長篇勉勵中結束，眾童生們紛紛露出十分受教的表情再三拜別，直到出了縣衙王仕林才揉了揉連鬆了口氣。
    場麵上的做派他還有的學，席間他被逼無奈作詩一首，因為周圍目光太過銳利趕緊拿了打油詩充數，眾人見他沒有什麼詩才在嬉笑中放過了他。
    不過這次的案首趙明堂就沒那麼好運了，傻孩子覺得在縣尊麵前自然要好好表現，於是絞盡腦汁想了首詩，結果雖然受到了縣尊讚賞但被那些嫉妒他成了案首又是教諭孫子的童生們捧著後麵一連作了十一首詩還不止，整的後來趙明堂也隻能尷尬的立在一旁。嘖嘖，這些小孩的嫉妒心真扭曲。
    接下來的日子王家上下都是喜氣洋洋，出門在外一家人腰杆子也直上不少。這幾年供著王仕林讀書，一家人付出不可謂不大，可如今有了回報，他們老王家出了個童生，以後的秀才老爺，別提多揚眉吐氣。
    而王仕林自從成了童生，他在家裏，甚至在鄉裏地位都有很大提升，名氣大了後走在路上，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會與他打招呼，稱他童生老爺，弄的他好一陣不適應。接著，不少上門要求代寫書信的活計接踵而來，都是鄉裏鄉親，而且多少帶著東西來請求幫忙，也讓他忙了一段時間。直到去趙爺爺家謝恩時被通知要入縣學，家裏人這才準備了起來。
    “仕林，你在縣學裏讀書可不比在趙家，萬事要自己小心，娘時常會去看你，你別擔心。”他娘和兩個嬸娘替他整理著剛剛用細棉布做好的儒生長衫，雖然有些顯大，但王仕林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想必很快就能合身，這可是讀書人身份的象征，也就考上童生成了讀書人這才能穿，門外的四個姐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他，仿佛對弟弟穿上這身衣裳她們與有榮焉。
    王仕林道：“娘放心，不用牽掛我。”他至少換地方學習罷了，和在趙爺爺家實質上一樣，說不定還更加自在。
    他爹和兩個叔叔套好牛車後看著他娘依依不舍的模樣不禁歎了口氣，“媳婦，孩子今天去進學是好事，你怎的又要哭。”
    旁邊的祖母也上前道：“是啊，是啊，不興哭，晦氣。不是說趙家老爺在縣學當什麼教諭，那裏屬他最大，特意安排仕林和趙家小公子一間房，好著呢。”
    祖父更是道：“大兒媳婦，仕林是童生老爺了，有身份的人，你這樣不是讓人笑話仕林。現在我跟老大也在縣裏幹活，隨時可以去看仕林，你別擔心。”
    他娘依舊眼眶紅紅，兩個嬸娘加四個姐姐輪番上前好一會後才安撫好。
    王仕林坐上牛車向一家人告別，大家都很不舍，就連幾個堂兄弟都使勁的朝他揮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高興他不在家家裏的肉又夠他們分了。
    入縣學不同於在趙爺爺家進學，童生功名是必須的，每年束脩三兩銀，加上食宿筆墨，一年下來起碼五兩銀子，有不少人雖然考上了童生但也會因為家貧無法就讀，而他家裏要不是有珍珠這麼個額外貼補這些銀子可要好一番籌措。為此他爹和祖父都在縣城找了個長期工，隻要不是農忙，都在忙活著賺錢。至於外祖父，他去年犯了腿疾，祖父不好意思再讓他辛苦，所以接送一應由自家承擔。
    曲陽縣縣城雖然不大但卻是人口大縣，對文治教化也很看重，縣學修的很好，在縣衙後麵一條叫文華街的繁華街道上，王仕林來過幾次，熟門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