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名字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8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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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沒有名字。
    “不瞞師父,我三歲就上了山,家裏並未給取名字,身邊侍候的姑姑是個啞子,日常裏也無人喚我。”少年道。
    這話說的可憐,可少年神色如常,語氣也平淡。
    “唔,那就給你取個名字吧。”景蕤摸著他的頭,一臉慈祥,道,“我的徒弟將來必定會名揚天下,威震八荒,待為師向天給你討個名字。”
    少年笑著點頭應好。
    景蕤雙手掐訣,指如飛花,快如流光,身子跟著手指的動作扭動,腳步踏過,仿佛踩著某種韻律,像是古老而神聖的舞蹈。
    少年目不轉睛的看著,天空高遠,群山邈遙,似有龍吟而起,少年仿佛墜在古老的時間洪荒中。
    景蕤打完手訣伸手往虛空一抓,再一張,兩道流光從他手中飛出,飛上半空,金色的字體緩緩現形——
    玄嬰。
    景蕤手一頓,金色的字跡在空中潰散。
    玄嬰這個名字睽違已久,乍一看到,景蕤神情怔怔。
    黑衣負劍少年的身影淹沒在時光深處,此時被這兩個字又翻了出來,從泛黃的記憶深處姍姍而來,姍姍而去,漸行漸遠,終成絕唱。
    “師父,這是我的名字嗎?”少年盯著空中已經消失的字跡,眼神熱切。
    景蕤定了定神,應了聲嗯。
    “師父,那是什麼字?”少年眼中有遺憾,可惜他不識字。
    複雜的筆畫仿佛藤蔓纏繞,勾勒出金色的字,美麗而莊嚴。
    “玄嬰。”景蕤道,神情肅穆。
    “好名字!”少年亦神情肅穆,點頭如搗蒜的動作卻顯出他心中的雀躍。
    “嗯,好名字。”景蕤看著少年,臉上帶了絲緬懷之色,悠悠道,“玄嬰,天賜爾名玄嬰。”
    “玄嬰。”少年又跟著念了一聲,歡喜的對景蕤拜了拜,一臉激動地道,“我有名字了。”
    景蕤心裏歎息了一聲,這個名字好,亦也不好,之前那個玄嬰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小的時候父母雙亡,後來拜入無極宗,無極宗被魔道滅了,師父與師兄弟全死於那一場兵燹。身邊的知己好友也一個個離他而去,最後,他更是以身祭劍,與魔尊共同封印於無盡的黑暗中。
    這樣的命格,景蕤看了看麵前還在歡喜的少年,總覺得天意莫測,似有隱喻。
    “師父,你不喜歡嗎?”玄嬰高興了會,抬頭看到景蕤神色莫名,似有惆悵意,不由問道。
    “歡喜也有,憂心也有。”景蕤道,“上一個叫這名字的人,是個劍修,一劍出,萬劍伏。當是時天漏,外界邪魔入侵,魔尊乃不死不滅身,他手下有三千魔將,十大魔君,四大魔王,所過處,生靈塗炭,屍骸積山。玄嬰戰十大魔君,殺四大魔王,又以身祭劍,封印魔尊,重換得朗朗天日出。”
    玄嬰聞言驚道:“竟是如此英雄了得!”
    景蕤道:“確實英雄了得!”
    “師父放心,弟子定不會辱沒此名。”玄嬰道。
    景蕤拍了拍玄嬰的肩,他不過是想給新收弟子乩個名字而已,結果,誤打誤撞,仿佛揭開了一場不太美妙的序幕。
    景蕤已然能想像徒弟日後遇神殺神,遇佛弑佛的縱情風光了,同時默默為自己擔憂了一小下。通常這樣的人都是天煞孤星啊。
    “作什麼兒女姿態,不過一個名字而已,我的徒弟,還能叫一個名字禁錮了?”
    玄嬰握住他的手,笑道:“師父教訓的是,是弟子忘形了。”
    他倒十分乖覺,景蕤顏色稍霽。
    玄嬰生而喪母,三歲時,父續弦,是與昆侖的天機門聯姻,可謂珠聯璧合。島上熱熱鬧鬧準備婚禮的同時,他被送出了島,先在海上漂泊了許多日子,然後上了岸,一輛馬車顛簸駛向懸劍山。
    是謂落葉歸根。
    因為摸骨的長老早有預言他一身經脈阻塞活不過十八歲,既然不能成年,便連一個姓名也吝嗇給予。身邊侍候的人還被拔了舌頭。親人的冷血養成了玄嬰的冷心冷情,烏岫十多年來努力想與他搭上話,他硬是裝了十多年的混沌。
    也虧得他知事早,心性又十分堅定,不然,裝著裝著隻怕要變成真傻子了。
    玄嬰起得遲了,夜裏夢境斑駁,往昔的事與新生的期冀交織著,夢裏一忽兒喜一忽兒悲,心情激蕩之下,醒醒夢夢,後來更是似夢非夢,似醒非醒。
    如此,真正醒來時,太陽已掛山頭,照得桃林一片光華氤氳。
    桃林簌簌,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林中翩躚而起,手中劍光如匹練。劍光過處,桃枝微顫,桃花卻未離枝,顫顫巍巍更增幾分楚楚之姿。
    玄嬰見得癡了,不知不覺走近前去,便見景蕤回眸一笑,劍光一挑,身子從桃枝中穿過,翩若驚鴻,劍若遊龍。三尺秋水,劃破了一林旖旎的豔色,如霜雪鋪空,山巒低伏,天地失色。
    玄嬰的心跳隨著劍鳴聲而忽高忽低,血液忽然沸騰起來,洶湧奔向四肢百骸,他身體忽爾輕飄飄如似雲中漫步,腦中隨著景蕤的動作描摩著劍招。
    騰挪跳躍,點、刺、劈、掛、撩、抹、挑,去如閃電,勢若奔雷,劍光卷起千堆雪。
    玄嬰腦海中模仿著景蕤的一招一式,身體跟著擺出架式,比劃起來,不知不覺便入了神。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噗嗵一聲,玄嬰栽倒在地,暈了過去。
    “玄嬰。”景蕤收劍,飛身躍到少年身邊。身後一直懸在枝頭的桃花繽紛而落,仿佛下了一場桃花雨。
    玄嬰倒在地上,手腳微抽,七竅流血,景蕤伸手扣上他的脈關,不由微微蹙眉,這脈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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