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七.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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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蕤以攀爬的姿勢盤在白玉階上思索,做為一株草,一株不是藤蔓類的草,他該以何種姿勢爬完這九十九階。
景蕤開始扭曲著身子以藤蔓的姿勢爬階,莖葉柔蔓地延著白玉階麵緩緩往上,攀著階壁慢慢延伸到上一層階麵,景蕤呼了一口氣,柔軟的莖葉繃成一條繩,根須做人腳狀立起,作踮腳狀,景蕤莖葉再一使力慢慢將自己倒拔了起來。
作為一棵草,一棵婀娜柔軟,輕盈如風的草,倒拔起來的草根卻像墜了鐵砰砣似的,落下來砸在階麵上鏗鏘作響。
景蕤有些心疼的晃了晃葉子,他知道這玉石台階另有玄妙,卻不想原來是增加地心之力的。一階比一階重,如此遞增,爬到第十階,光是九片葉子的重量,就壓得景蕤匍匐在地。
景蕤盤在石階上稍作休息,根須在石階上踩的咚咚作響,地心之力的增加可以用來鍛煉體魂。這石階的地心之力呈遞增之勢,到第十階也不知增加了多少倍,若是尋常人怕是消受不了。他一個妖修,肉體遠比人類強悍,倒是能勉強,卻不知道這十一階上有什麼。這石階若然用來煉體的話,除了地心之力,一些自然之力,五行之力也會輪番上陣才是。
果然如景蕤所料,之後的石階或罡風或雷雨霜雪或五行之阻,愈走愈艱險。但妖族肉體強悍,常作為神通手段之一,景蕤又經曆過兩次雷劫淬體,哪怕現在身上沒有妖力,這白玉石階,雖艱難險阻,到底一步不錯的走過來了。
景蕤甚是佩服玄陽先祖,居然用石階來煉體,且每每險在他的極限之境,使得他屢有突破。借這一番煉體,他的煉體術約莫能再進一步。
煉體一道不易走,煉體者,蛻凡骨,煉仙骨,以血肉之軀破開天地壁障得登仙途。不說其中煉體之苦痛艱辛,亦不說其中所需天材地寶的尋覓之艱,隻說其煉體方法多借諸外力千錘百煉鍛煉身體。如百丈湍流的垂擊,如雪山冰峰的苦寒,如雷霆加身的淬煉,如風刀砥礪……是以,煉體之人多行走於世人止步的險境,入永夜之淵,進萬魔林,攀九陰山,渡無盡海,於死生之間行走。如此這般,非大毅力者,至堅至勇者不可。但凡中途生出一絲畏懼之意,道心有缺,道心缺,道途阻。
九十九級石階,景蕤走了九十八級,隻餘這最後一階,踏上去,便要入玄陽道宮的宮門了。景蕤搖搖曳曳的攀上了九十九階,一腳邁進了幻陣裏。
幻陣如真,他在裏麵忘了自己的前世亦沒有今生,他隻是俗世一農家子。農人的日子不過好,豐年尚且能裹腹,災年打饑荒,鬻兒賣女,掙紮著求生活。
景蕤初時被賣與一富戶。富戶為富不仁,他遭受各種毒打與虐待,九死一生的逃出來後成了一逃奴,之後各種顛沛流離,輾轉求生存。乞過食,賣過藝,坑蒙拐騙,三教九流的混。後來,天下大亂,連遭兵燹之厄,眼看要活不下去了,恰逢官府四處抓壯丁。他被抓了壯丁,充作士卒上了戰場。許是命賤天不收,幾度生死懸關,他死而複生,賺下功勞當得百夫長,其後,將軍反,他追隨。將軍立國,他有從龍之功,榮耀加身。將軍薨逝,扶其幼子登基,複幾年,廢幼帝,他黃袍裹身稱帝。晚年,諸王亂,逼宮,崩。在荒年時,他命如草芥之際,他沒有死;賣身為奴,慘遭虐打,微如螻蟻之際,他沒有死;流浪江湖,顛沛流離,朝不知夕之際,他沒有死;戰場廝殺,刀山劍林,腥風血雨中他闖蕩過來,人生多舛,他沒有死於他貧苦困頓,亦沒有死於兵燹與戰爭,在他麵南朝北,居九五至尊,坐擁天下,唯我獨尊之際,他卻死於親子之手。臨死前他的悲憤直衝九霄,天子震怒,天地變色,風雲嘯聚,一生的過往刹那間紛至遝來,他悲,他喜,如癲,似狂,最後全化作一聲蒼涼的笑。
幻境在他笑聲中破滅,這不是他悟了,幻境不破自破,而是他臨死前在激憤之際暴發的力量打破了幻境,以力破陣。
幻境破,山門現。
景蕤站在玄陽宮門前,仰頭看那高高的宮門,神情還帶著點初出幻境的茫然,似悲還喜。
宮門高闊皆十餘丈,乃木製,觀其形似一根木頭所製,也不知是何木竟如此巨大。飛簷鬥拱,金烏盤踞兩側,鳥首昂然,尾翼曳曳,光若雙日倒掛。宮牆巍巍,由大塊大塊的青色的晶石砌成,上飾以星辰砂。晶石色若曉天,澄澈瑩潤,光華內斂,星辰砂瑩白透亮,若曉天之星,光華斐然。乍看上去,似乎蒼穹倒掛,星河垂落。
景蕤心頭震憾,那金烏不知是什麼雕琢的,鱗羽宛然若生,上古神獸的威壓重重傾軋下來,仿佛亙古不散。景家人以體內擁有金烏血脈為傲,然而,數十元年過去,景家人體內那點稀薄的金烏血脈早已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
景蕤心中敬畏,眼神卻亦發堅定,大道漫漫,唯有強者留名。不知不覺間他化為人形,伸手推門。
門內一片碧色莽莽,一棵巨木衝天起,其葉如桑,其木之巨不知百千裏也,其木之高,不知千萬丈也。巍巍兮,單木成林,皇皇乎,十日之出。
景蕤瞠目,這是扶木!
景蕤心中激動,三兩步走到扶木下,化為九葉草,根須迅速往土中鑽去,葉子搖曳著往扶木方向靠,發出愜意的呼聲。濃鬱的木氣包圍著他,景蕤幾乎是立時便進入入定中。
濃鬱的木氣夾著點點白光往九葉草身上灌注,景蕤九片葉子微微晃了晃,光華流轉,綠色穠豔欲滴。
少年蹲在景蕤的屋前聊無百賴的拿著樹枝戳泥土,連續幾日未見那精怪出現,亦未聞得屋中有響動。四周空寂寂,竹屋空落落,仿佛那日帶著他從試劍峰上走下來住進這竹屋子裏的人隻是他的幻覺。
目光直直盯著緊閉的門扉,少年腳下的泥土被戳出一個個淩亂的小坑,心裏還在敲門進屋與不進之間搖擺。
“哇,桃花林!”女人的聲音如銀鈴般遠遠傳來,帶著點驚喜。
“這時節居然還有桃花?”
“開得真美啊!”那女人的聲音又讚歎道。
少年身子一僵,霍地回頭,有人來了。
這片桃花林本來都落了,可那精怪一來,桃林就跟煥發新生似的,居然又開出一簇簇花來。
花開穠豔,照得整座山頭雲蒸霞蔚。
桃枝簌簌,桃花三三兩兩的落下,似有人來,卻未見人影。
少年猛地收回目光,低著頭,手中的樹枝機械地劃著地上的泥,神情漸漸變得木然,眼神也逐漸變得空洞起來。
腳步聲漸近,有人分花拂柳而來。
“想不到竟有這般雅致的地方,也不知主人是何等雅量高致?我等今日有緣遇上,很該拜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