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來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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莖生九葉,通體青碧,花開九輪,一果結九子。是謂子虛,子虛草性溫味甘,安五髒,補元氣,可入丹,為黃級低等靈草。此草一年長一葉,長至九葉後便開花,花開葉落,花謝葉長,一年一葉,如此周而複始,花開九輪後方結果,果呈朱色,數有九。一果九子,拇指大小,攢珠般勒著,葳蕤生光。正可謂一年長一葉,十年開一花,百年結一果,故又名百歲果。
景蕤識海裏的那株開得葳葳蕤蕤的九葉草,就是子虛草,又稱百歲果,是他占身的這株隻有兩片葉子的草全盛時期的妍態。
看到了那株百歲果,景蕤恍然明白初初降臨時為何會遭受到如此強大的雷劫。畢竟一株駑鈍的毫無天資完全沒有成精機會的瀕死的異植忽然複甦並開了靈智,怎麼能逃過天道的法眼?
什麼稀有的珍貴的天賦高的靈植,都是他的臆想,不存在的。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但景蕤性情中頗有隨遇而安的隨性,很快便放下了。隻是每次神識進入識海看到那株開得舒搖自在的九葉草,心情還是有些複雜。他初次為妖,不知別的妖識海裏是什麼情景的,但也知自己識海似乎有些不對勁。那金烏也就算了,許是跟他臨死前接觸的九烏巨鼎有關,但是,這株草長在自己的識海裏實在有些奇怪。
難道,每隻妖精的識海裏都長著自己的本體?
因著這絲考慮,景蕤倒沒有貿貿然去碰觸,每次便遙遙的瞧上一眼,又作眼不見為淨樣,也是十分糾結了。
偏偏這次又不知哪裏來的靈機,景蕤收回神識時,忽然想到金烏變成了一顆黑珠子,這株百歲果如果碰觸一下呢?便是這靈機一動間,他的神識已自動自發去戳了下百歲果。瞬間,景蕤隻覺得天地倒置,山河崩陷,海水倒灌,星河逆轉。
景蕤的識海立即發出一聲尖嘯,那株九葉草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了,它沒有開靈智,但它的本能記憶還在,大量大量空白的無意識的記憶片段一股腦朝景蕤的識海洶湧而來,摧枯拉朽。幾乎是立時間,景蕤的識海就呈崩塌狀,連掙紮都沒有。說時遲那時快,眼見得識海崩塌,那顆黑珠子驀地發出一道金光,險險地護持住了搖搖欲墜的識海。
景蕤就這麼猝不及防下神識被百歲草裹挾住,拉扯入了時間的洪流中。
時光倒轉,意識洄溯,景蕤化成了一顆種子。初時,種子被搖落在地,後來,來了一隻鳥銜著種子飛走了。鳥在喝水的時候將種子掉落進水裏了。
景蕤躺在水底,時光如流水,靜水深流,他看遊魚,看飛鳥,看水草暗潛,看飛花逐水,在他覺得要被漚爛的時候忽逢地動。水落石出,他在亂石堆遭了好一通曝曬,直到亂石堆壘成丘,他又沉入泥土裏。土壤深沉而厚重,它敞開懷抱迎接了這顆一路艱險傷痕累累的種子。
種子這一入土竟是蹉跎了許多年未發,它沒有靈識不知因由,景蕤跟著它這一路行來卻是知道,它的生機快要斷了。百歲果是種需要嬌養的靈植,這顆種子的生命力強悍得讓景蕤刮目相看,縱使如此,這生機流失的快要消逝了。
大地厚德載物,如同母親的手慢慢撫平種子上的創傷,給它延續生機。種子在土壤裏沉睡,景蕤也跟著昏昏沉沉,他疲憊至極卻也不敢有絲毫懈怠,在靈台深處始終保持著一絲清明。
再醒來,卻是天地劇顫,地脈斷裂。種子埋在地底與大地生機相連,休戚與共。地脈斷裂,大地生機在快速流失,景蕤聽到大地在呻吟,萬物在悲鳴。
景蕤的神識穿透土壤看到了腳下這塊土地不知何時已成了高地,數座山峰拱衛著它,如同拱衛著一個王者。飛簷鬥拱,勾心鬥角,宮宇綿延數百裏,依山傍水,各抱地勢。
不但起了高山,還開山立派了。泱泱大宗,巍巍浩瀚,呈睥睨之勢,當是天下歸伏。隻是,這個門派形勢有點危急,山門斷裂,烽火焚山,橫屍遍地。
景蕤不由蹙眉,此地靈氣震蕩,魔氣肆虐,顯然攻山之人是魔修。
之後,景蕤見證了一個門派的覆滅。魔漲道消,魔修勢盛,道門勢微,全宗上下抵禦魔修戰至最後一滴血。山門覆滅,這個天下人景仰的第一宗門付之一炬,化為塵土。從此後,天下再無無極宗。
地脈斷裂,又被大火焚燒,種子這些年養回來的生機又被耗損了不少。景蕤神識沒法飄離出去,隻好隨同種子一道再次沉眠。
忽一日,他聽到萬劍錚鳴聲。山中有個劍塚,塚中有先人留下的神劍。無極宗傳承綿延,曆史悠久,乃天下第一大宗,其劍塚之中留存的劍非十萬不能數。
劍塚一向是安靜的,卻不知因何而喧囂起來。景蕤晃晃悠悠的將疑問傳遞出去。不多時,山下草木給了回應,說是一個少年叩山。
少年不過弱冠之齡,一身黑衣料峭,腰懸長鋏,明明修為深不可測,卻也不禦劍,隻是步行上山。三步一叩,麵色冷峻如同山上岩,身姿挺拔如若崖上鬆。
少年叩了山,入劍塚,他一入劍塚,塚中便萬劍錚鳴。這個少年是當年無極宗的傳人,他選了一把先祖留下的斬魔劍。
多年後,有消息傳來,少年以身祭劍封印了魔君。
景蕤有些唏噓,遙遙看了眼無極宗的遺址,暗暗歎息。好在此界戰畢,撥亂反正,他可以開始安靜的等待發芽的日子。
然而,景蕤自此卻沒有了安靜的距離。這山仍能讓無極宗建宗,其地勢之利自不必言,又有無極宗留下的威名。無極宗最後一名弟子以身祭劍封印了禍亂修真界千年的魔君,如今,雖然宗滅,但這威名天下人誰不覬覦?
於是,無極宗的遺址被挖掘,新建立了門派。這座山開始了門派林立的時代,沒多久,門派之間殺伐四起,百宗爭鳴。
景蕤,景蕤覺得他若有實力非要咬他們一口不可,這些欺世盜名之輩,也配與無極宗為伍?
況且,這座山靈脈已斷,這些隻爭朝夕的家夥自有苦吃的時候。
果然,不過兩三百年,這些門派都消失了。
這座山便無人問津。
景蕤開始等待發芽。
當這座被魔修付之一炬的山開始複蘇的時候,景蕤在等待發芽。
當這座山又有了新主人,新門派的時候,景蕤還在等待發芽。
當這座山有人持神劍飛升時,引來接引金光,景蕤終於發芽了。
發芽、抽葉、葉九片而開花,花謝葉落,凋零成泥,到來春依然發芽,抽葉,至九葉開花,如此周而複始,輪回不休,教世間滄海換了桑田。
滄海都換成桑田了,這株草依然沒有結果,景蕤隱隱覺得有些悲傷,到底是傷了元氣,還是這顆種子發生了變異?它隻有無盡的花期。後來,天地遽變,靈氣貧瘠,這株草的長勢更不好了。漸漸地,它等不來它的花期,再後來,它連九片葉子都長不全。最終,它已是奄奄一息,眼看便要枯死,這時候天邊烏雲翻滾,電閃雷鳴,雷電如同巨斧劈開了混沌的天際,天裂了一隙,一道白光從罅隙中墜落,落入這株隻長了兩片葉子的九葉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