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快過去，清晨的陽光照進窗戶，大地已經蘇醒，石佛卻睡得很香，如果小古不踢開寢室門，他可能要睡個天荒地老。
    一聲巨響嚇得石佛從床上彈了起來，然後看見小古黑著臉猛撲過來，將他死死按在床上，並戴上了手銬。
    又進來幾個人，程鋒和周城健，還有法醫及技術人員。
    程鋒一進來，就開始在寢室裏翻來翻去，終於在石佛的床板反麵發現一把解剖刀，靜靜的嵌在床板的夾縫裏。
    刀柄印著6字，周城健確定是消失的第六把解剖刀。
    石佛總算明白怎麼回事，大聲的叫了起來：“那不是我的，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吳軍呢？這把刀說不定是他的。”
    “你的意思是說他用這把刀割斷了自己的頭？”小古說。
    “你說什麼？”石佛不明白。
    “吳軍死了，死在解剖室外麵，屍體剛剛被抬走。”小古說。
    “不……不管怎樣都不是我，我昨晚一直在睡覺。”石佛說。
    “你睡個屁，自己看看吧。”小古把一部手機湊到石佛麵前。
    那是吳軍的手機。
    手機正在播放一段夜間拍攝的視頻。
    視頻裏，石佛從陰暗的樓梯口走下，走出宿舍樓，走過操場，在解剖室門口停下，慢慢地回頭，一臉詭笑的對視著鏡頭，忽然趴在地上，衝著鏡頭發出一聲貓叫，快速的朝鏡頭奔去。
    從這時開始，視頻裏再沒出現任何人影，隻是不停的晃動，翻轉，中間伴隨著許許多多的聲音，有骨骼斷裂的聲音，有短促的呻吟聲，有刀砍進肉裏的聲音，低沉的嘶吼聲……
    這些聲音很快就與不斷翻轉的畫麵一起陷進死寂的黑暗。
    “吳軍應該是臨死前無意按到保存鍵才將這段視頻保存了下來，所以也算保留了你殺人的證據。”小古收回手機。
    “我承認我小時候是有夢遊症，可那是小時候啊。”石佛說。
    “事實擺在眼前，你還狡辯？”小古大聲一吼，指著石佛的臉說：“我看你就是從屍體入庫開始，滿腦子紅衣女屍要報複褻瀆過她屍體的人，不知不覺站在她的角度。房雷死之前，你應該是出現幻聽聽見了哭聲，房雷出去之後，你表麵擔心他被女鬼殺死，潛意識裏卻充當女鬼夢遊去殺了他。”
    “那天吳軍在啊。”石佛說。
    “他連於京平出去多久都不知道，和形同虛設有什麼區別？”小古說。
    “那於京平也是我殺的？他死的時候，我一直和吳軍在一起，沒有分開過。”石佛說。
    “你們真的一直在一起尋找於京平嗎？”小古說。
    “就算分開找過，可我那會兒是清醒的啊。”石佛說。
    “正是因為如此，我更加懷疑你經過幾天夢遊人格出現分裂，隨時隨地都可能轉換成徐如萍的角色。”小古說。
    “你是說，這些人統統是我殺的？”石佛懵了。
    “你也不用擔心，夢遊非主意識殺人，最多隻會抓你去精神病院，所以麻煩你跟我們去警局做下精神鑒定。”程鋒笑了笑。
    小古押著石佛在眾多學生的圍觀中走上警車。
    車子才開出醫學院大門，程鋒讓法醫替石佛鬆開了手銬，露出奇怪的笑容說到：“吳軍的死已經轟動全校，我們不得不演這出戲來安撫他們內心的恐慌。”
    石佛愣住。
    “為什麼要放開他？”小古說。
    “他不是凶手。”程鋒說。
    “都有證據證明他殺人啊。”小古說。
    “那段視頻隻能證明他夢遊，沒有他殺人的過程。”程鋒說。
    小古還是不甘心。
    後座的法醫也笑了，對小古說：“視頻裏最後的混亂，可以用電光火石來形容，瞬間結束。吳軍當時應該是做好了準備的，那種情形下，即使石佛比他強幾倍，也不一定輕易得手。何況兩人正麵搏鬥，多少會產生傷痕，可除了脖子那個整齊的切口外，吳軍渾身上下沒有傷痕。”
    “什麼意思？”小古說。
    “石佛不一定是朝吳軍撲過去，隻是角度看上去有些像而以。所以當時一定有另外一個人從後麵襲擊吳軍。”法醫說。
    “怎麼可能，如果我是凶手，看到吳軍和石佛兩個人，不可能會動手。”小古疑惑的說，卻忽然像想通什麼一樣，驚訝的說：“難道？難道多出來的那個人知道石佛正在夢遊？”
    “不錯，當時石佛是臉朝吳軍的，若沒把握，那個人不敢冒然從後麵攻擊吳軍。”程鋒說。
    “那到底是誰知道石佛夢遊的事？”小古說。
    “不管是誰，至少證明了一點，凶手一定每晚都躲在學校的某個角落伺機殺人，所以才能準確的殺死江慧和於京平，才能知道石佛夢遊的事情。”程鋒說。
    “那凶手主動把刀放在石佛的床板下嫁禍給他，是不是表明不會再殺人了？”小古說。
    “我倒希望是這樣。”程鋒歎了口氣，轉頭對石佛說：“你雖然不是凶手，但我們暫時不會把你放回去。”
    “我明白，放我回去，凶手就會認為自己的計劃破產，可能還會殺人或者逃走。”石佛說。
    “所以如果醫學院的人問起，我們還會稱你是凶手，希望你理解。”程鋒說。
    “能為你們爭取時間抓真凶，我不緊要的。”石佛憨笑。
    車子開到警局，石佛跟著程鋒他們來到刑偵科辦公室，然後小古開始整理案子的文本和調查經過，程鋒就一直對著窗外發呆。石佛覺得無聊，就在辦公桌上，拿了紙筆準備塗塗寫寫打發時間，可是一提起筆，他就想起了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於是幹脆以日記的方式開始記錄。
    他寫得很投入，午飯的時候，程鋒叫了他幾聲都沒聽見。
    程鋒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馬上停筆抬頭。
    “寫什麼呢？”程鋒說。
    “無聊，寫日記玩，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記下來。”石佛說。
    程鋒看了一眼石佛最後寫得那一段，眼裏突然閃出了光。吃完午飯，小古看到程鋒去買了一包煙，於是眼睛也亮了。
    認識程鋒的人都知道他有個怪癖，每到案件接近尾聲的時候，他都會像舉行某種神聖莊嚴的儀式一樣，抽煙。
    其實不然，他隻是需要尼古丁來控製內心的興奮，關鍵時刻不能出任何差錯，他要將案情裏的所有線索理順，厘清。
    下午三點左右，他讓石佛打車回學校通知陳小希去周城健公寓，並給南江市的陳文福發了條短信。
    也許是陳文福工作忙，直到四點才回了信息。看見信息，程鋒和小古帶著其他隊員一起前往醫學院。來到教師公寓，他讓其他隊員在樓下待命，和小古上了二樓，進了201室。
    他不急著入座，用手機一邊拍周城健去南江市培訓的照片，一邊對周城健說：“法醫聽說你有一張和胡鶴的合照，非要讓我拍一張，說要拿回去用軟件把自己放進照片，說以後好吹牛。”
    鼓搗了一會兒手機，才開始入座。
    客廳有四張沙發，兩張長的，兩張短的，圍成一個四方形，中間是一張茶幾，華淑琴給裏麵的每一個人倒了一杯水，但是沒有一個人去喝。小古和石佛坐一張長沙發，石佛低著頭，有時也會偷偷的看一眼陳小希。陳小希坐在一張短沙發上，不知是陣勢有些不對勁還是怎麼了，她看上去有些緊張。華淑琴倒完水和周城健坐在一起，白貓跳倒沙發依在她旁邊。
    程鋒一入座，便盯著陳小希不放，把她盯得如坐針氈。
    “你看上去比前幾次要緊張許多。”程鋒微笑。
    “沒有，我隻是不懂你為什麼把我們叫在一起。”陳小希說。
    “對啊，學校都瘋傳他就是凶手，不是說還有什麼他的殺人視頻嗎？”華淑琴指著石佛問程鋒。
    周城健壓下華淑琴指著石佛的手，說：“視頻隻是說明他夢遊，並不能證明他殺人。”
    華淑琴疑惑：“那他到底是不是凶手？”
    程鋒搖了搖頭說：“凶手另有其人。”
    周城健說：“如果是這樣，凶手怎麼敢當石佛麵攻擊吳軍？”
    程鋒微笑著說：“凶手知道石佛在夢遊。”
    周城健驚訝起來，說：“怎麼可能？”
    程鋒說：“去徐村的那天早上，於京平曾說看到石佛夢遊，如果我沒猜錯，石佛的確在前一晚夢遊了。”
    周城健想了想，又驚訝起來說：“你是說，其實凶手每晚都躲在案處伺機殺人，看到過石佛夢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