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竟無比悲傷。
    最偉大的愛，莫過於母愛，母愛不求回報，沒有極限。
    吳軍吸了一下鼻子，接著說：“後來她母親被警察抓走了。抓走她母親的警察，正是她現在的養父。”
    “那她母親最後怎樣了？”程鋒問。
    “被抓以後，她就再也沒看過母親，隻是聽她養父說，母親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吳軍又一臉悲傷的說：“她那時已經十一歲，已經很懂事，大概猜出生母已經被執行了死刑。”
    石佛也開口說：“慶幸的是，她的養父母對她非常好。”
    “再好，她也永遠不可能忘記曾經發生的一切，那是她藏在心底深處的痛，也是她最為敏感的心事。”程鋒說。
    這時，周城健忽然小聲說：“有人過來了！”
    大家立刻朝女生宿舍樓望去。
    月色下，女生宿舍樓門裏突然走出一條白色身影，距離並不算遠，一眼就能看出是陳小希。
    “她身世的事不要讓她知道。”程鋒囑咐了一聲，又專門對石佛和吳軍說：“從今天開始，你們兩個一定要形影不離，特別是晚上，千萬不要出寢室，即使要出去，也一定要兩個人一起。”
    石佛和吳軍點了點頭。
    陳小希終於走了過來，看到車燈照射的那棵槐樹底下有大量血跡，驚恐的瞪大了眼睛說：“又出什麼事了？”
    “於京平被人割了頭？”吳軍說。
    “怎麼會這樣？”陳小希臉色蒼白，搖著頭說：“怎麼還沒結束，怎麼還會有人死？難道真的是徐如萍的怨氣？”
    “這件事不是鬼做的。”石佛竟然破天荒的否認了自己一慣主張的靈異，並接著轉過臉對程鋒說：“我仔細想過昨天你對我說的那些話，你說的對，我確實是因為房雷的死與我聽到哭聲有關，擔心被人責怪，所以逃避責任，臆想出一些靈異的畫麵來轉移內心的恐慌與內疚。”
    “你能理性對待，我很欣慰。”程鋒讚賞石佛。
    “你們是不是有了什麼發現？”陳小希問程鋒。
    程鋒說：“房雷，江慧還有於京平的頸部切口從左到右，從切口來看，凶手慣用右手，刀法運用的很好。”
    “那……那你現在有沒有懷疑的對象？”陳小希問。
    “有。”
    “誰？”
    “刀功好和慣用右手的人。”程鋒說。
    “這怎麼找？醫學院這樣的人很多啊？”陳小希說。
    “那就慢慢找，總會有找出凶手的那天。”程鋒笑了笑，忽然轉移話題問：“對了，這麼晚了，你怎麼不睡覺？”
    “我剛醒來，在窗口看到這邊有燈就來看看。”陳小希說。
    程鋒哦了一聲，放眼朝女生宿舍望去。
    小古也望向女生宿舍，然後狐疑的望著程鋒。
    程鋒知道小古的意思，但是他沒讓小古開口，就直接說：“不早了，我們先回去吧。”
    小古更是疑惑，車子開出醫學院，終於忍不住說：“她能看見下麵，就能看見於京平鑽進樹底，還可能看到房雷去解剖室。能確保她酒後說的往事不被傳出去，最好方法就是殺人滅口。”
    程鋒點了點頭，喃喃地說：“那絕不是可以與人分享的經曆，她確實很有嫌疑。”
    小古說：“其實我們應該去她寢室查一查，如果她是凶手，在這麼短的時間收拾起來一定很倉促，或許還能找到殺人凶器和有血跡的衣服，是不是你同情她的身世，故意不去？”
    程鋒搖了搖頭說：“我看不出她有一絲不安，看不出她的悲傷是假裝出來的。還有兩點我不明白，第一，就算她早心存殺機伺機殺人，為什麼不先殺江慧？她要實施殺人計劃，同寢室的江慧無疑是最大的障礙。第二，馬校長死後我就一直沒想通石佛聽到的哭聲是怎麼回事？要知道這是拉開命案的帷幕。”
    “你不是說他和胡靖一樣是臆想嗎？”小古說。
    “我是用胡靖做典型來嚇他，怕他以為是靈異事件越陷越深。其實我前後觀察過他，他的行為舉止算不上臆想，而且每次說聽到哭聲的時候，表情都很堅定。”程鋒說。
    “你的意思是，他聽到哭聲的事情是真的？”小古說。
    程鋒點了點頭。
    “難道真的是馬校長因為喪妻兩年……”
    小古還沒說話，程鋒打斷他的話，說：“人的思想境界不一樣，我想他是用不停的工作來轉移欲望，他自己出錢買屍體，證明對學校是全心全意沒有私欲的，我們沒理由再去懷疑他。”
    “那在房雷之前，誰還能進去？”小古說。
    程鋒搖了搖頭，眼神充滿了迷茫。
    “不管怎樣，我們都該去陳小希的寢室查一查？”小古說。
    “她敢下來就意味著做好了準備，我們還上去做什麼，與其打草驚蛇，不如假裝不知。”程鋒說。
    “那接下來怎麼辦？”小古說。
    程鋒說：“她養父也是警察，又是抓她生母的人，應該知道很多事，而且我也想知道她生父為什麼會變得那麼殘暴。”
    小古說：“你是說我們去南江？”
    程鋒點了點頭，說：“明天上午，我們去周城健那裏找到陳小希養父的資料就出發。”
    風從車窗灌進耳朵，車輪與細膩的柏油路摩擦竟似無聲，大地好像安靜了，夜空中的半月悄悄藏在烏雲背後。
    盯著那層烏雲，程鋒竟莫名的傷感。
    次日，依舊是個晴天。
    程鋒和小古敲開周城健的門，說明了來意，周城健讓華淑琴招待他們，自己去檔案室拿陳小希的資料。
    在等周城健的時間，小古逗那隻白貓，跟著貓在客廳及各個房間裏追逐。華淑琴性格蠻爽朗的，不僅沒責怪小古不禮數，還和程鋒聊起家常，程鋒一邊客氣應付，一邊溜達著欣賞客廳四壁掛的相框，看到其中一副忽然興奮起來。
    那是一張有些發黃的集體合照，照片上電腦打印了“南江市第三屆醫務骨幹培訓班畢業合影留念”，程鋒指著坐在最前排一個氣定神閑的白發老人，說：“胡鶴？”
    “你也知道他？”華淑琴說。
    “他可是醫學界的泰鬥人物，在國際上都很知名。”程鋒說。
    “是啊，十年前我家城健有幸聽過他的幾堂課，這就是他培訓那會兒照的。”華淑琴說。
    “哪個是周主任啊？”程鋒看了一圈也沒看到周城健。
    “最後一排，從左邊數過來第三個就是。”華淑琴說。
    按華淑琴說得，程鋒看到一個精壯的中青年，雖然模樣有點像，但他始終無法和周城健聯係起來。
    “不會吧？”程鋒驚訝。
    “那個時候，他還隻是個老師，無職無責一身輕，比較壯實，從那次培訓以後，他就當上了解剖係主任，壓力就大了起來，一年比一年更瘦。”華淑琴說。
    一間房裏傳來小古的聲音：“抓到你了吧，看你還往哪跑。”
    “別搞貓了，自覺點，你以為是在你自己家嗎，跑來跑去，有沒有點禮貌，讓人看笑話。”程鋒走進那間房，訓斥小古。
    小古立刻把貓放掉，走出房間，進了客廳。
    這時，周城健拿著檔案袋開門進來，裏麵裝的是陳小希的資料。大致的看了一下，程鋒把陳小希養父的工作單位地址記下，立刻向周城健告辭。
    馬不停蹄開了八個小時，在下班前抵達南江市公安局，在刑偵科找到陳小希的養父，和程鋒一樣負責刑偵工作的陳文福。
    五十三歲的陳文福，鬢角有些銀絲，眼如鷹眸。
    他用鷹眸般的眼睛看著程鋒，聽程鋒講述醫學院的案子，聽到有關陳小希的疑點，也沒有打斷程鋒的陳述，直到程鋒全部說完，他依舊靜靜地坐著，沒有一絲慌亂，穩如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