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很深，月色下的醫學院格外安靜，至少表麵是。
    回男生寢室後，吳軍倒頭就打呼了，石佛雖然不打呼，但聽氣息應該也已經睡熟，整間寢室隻剩於京平一個睜著眼睛的。
    一束如煙一般飄渺的月光從窗外投進，吸引著於京平的目光，目光卻也如煙一般迷亂。
    他腦子裏總是出現筆尖停在他和江慧之間的情景，雖然陳小希說這有可能是碟仙的意思，但究竟是不是呢？想了很久還是想不明白，內心的煩躁如上千隻螞蟻在噬咬。
    就在這時，對麵床上的石佛忽然對直著坐了起來，那動作簡直就像一具木偶一樣機械。
    “喲喝，腹肌不錯。”於京平沒想那麼多，隨口就說：“，怎麼了，也睡不著嗎，睡不著我們聊聊天吧。”
    石佛背對著月光，沒有理於京平，坐在床上一會兒，慢慢吞吞的開始下床穿鞋。他側過身來，月光照亮了他的臉，乍看之下，他的臉已經融進月色，蒼白冷淡，一副癡癡呆呆表情。
    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於京平的心都提了起來。
    石佛這狀態，難道是夢遊？
    想起屠戶的鬼故事，於京平頓時動也不敢動，在床上眼睜睜的看著石佛，生怕會朝自己走過來。
    石佛穿好鞋子站起來環視寢室，雙眼停在於京平身上。於京平不敢動，眯眼裝睡。透過半眯的縫隙看到石佛朝自己走了過來，慢慢彎下腰，低頭看著自己。過了一會兒，石佛離開了於京平，轉向吳軍走去，停在吳軍的床前彎下腰低頭看著吳軍的腦袋，最後打開寢室門，遊魂一樣走了出去。
    聽見腳步聲遠去，於京平終於大口喘氣，翻身下床拚命的推吳軍。吳軍很不情願，迷迷糊糊連眼都不睜開，問：“幹什麼？”
    於京平說：“石佛夢遊了，我看到石佛夢遊了。”
    吳軍說：“夢什麼遊，人家可能是去上廁所。”
    於京平說：“不是，一定是夢遊，我們一起出去看看吧。”
    吳軍揮了揮手說：“你煩不煩，要去你自己去。”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隨之呼嚕聲響起。
    於京平抓了抓腦袋，回到床上靜靜等待，在等待中睡去。
    醒來的時候，石佛和吳軍沒在床上，他打電話給吳軍，吳軍告訴他，他和石佛在教師公寓停車場。
    此刻，除了馬校長之外，幾乎所有人都到了停車場，7點十幾分的時候，程鋒和小古也來了，因為還沒達到約定時間，又考慮到馬校長缺乏睡眠，所以就在樓下等。
    於京平趕到停車場，驚訝的對石佛說：“石佛，你完蛋了，我昨晚看見你夢遊了。”
    石佛愣了一下，說：“不會吧？”
    “吳軍也知道。”於京平說。
    “什麼夢遊？”吳軍一頭霧水的說：“沒有啊，我沒看到。”
    於京平對吳軍說：“我昨晚喊你跟我出去找石佛，你忘了？”
    “不記得了，不過……”吳軍好像回憶起什麼一樣說：“我好像是看到有個人在我麵前晃悠。”
    “好像？”於京平指著吳軍說：“我明明就是拚命的把你晃醒了，你還和我說話了呢。”
    “我記不得了，不過你怎麼知道石佛在夢遊？”吳軍問。
    “他的樣子和平時根本不一樣啊，癡癡呆呆的，就像我們玩碟仙時講的那個屠戶的故事一樣，對著我和你的腦袋看了好一會兒才出寢室，差點沒嚇死我。”於京平說。
    “碟仙？你們玩碟仙？說說都問出了什麼？”程鋒微說。
    “問毛線，石佛還沒開口問，就把碟仙送回去了。”吳軍說。
    程鋒對石佛說：“你這麼膽小，還策動大家跟你一起玩？”
    “我……本來是不怕的，可是……”石佛仿佛還陷入昨晚的恐懼中，說：“可是碟子一動，我的心髒立刻就受不了了。”
    程鋒大笑了一聲，說：“一驚一乍的，我看一定是哪個人因為害怕手指抖動造成的碟子動了。”
    “不管怎麼樣，石佛昨晚夢遊是我親眼看到的。”於京平堅持自己昨晚看到的一幕。
    “你昨晚是不是出去上廁所了？”吳軍問石佛。
    “沒有，我一直在睡覺。”石佛說。
    吳軍又對於京平說：“那就是你在做夢。”
    “我做個鳥夢，你們為什麼都不信我？”於京平說。
    “那你當時為什麼不追出去看看？”吳軍問。
    “我怕行不行？你這頭豬又不陪我去。”於京平說。
    吳軍笑著對於京平說：“你是不是還沒完全清醒，要不要我去拿個大喇叭在你耳邊吼一吼？”
    被吳軍這麼一說，於京平也開始猶疑昨晚是不是做夢。
    到了8點，程鋒讓周城健打電話通知馬校長，電話雖然通了，卻一直沒人接聽，連續打了幾個還是如此。兩人就上了六樓來到馬校長門前，邊喊邊敲門，裏麵沒有動靜。
    周城健又撥通馬校長的號碼，馬校長房間裏響起高亢激昂的鈴聲，“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麼響亮，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此走向繁榮富強……”
    伴隨著聲音一起出來的，是一股血腥味，程鋒最先聞到。
    程鋒倒退幾步，側身朝房門撞去，一次一次，撞到頭都發暈，還是沒能將門撞開。
    程鋒想指揮起周城健去撞，一看周城健麵條似的身板，怕他撞散了骨架，趕緊拿手機打給小古。
    沒一會兒，所有人都上來了。
    小古年輕，身強力壯，一次就將門撞開。
    客廳裏有兩張沙發相對而擺，中間是一張茶幾，馬校長躺在其中一張背對房門的沙發上，一把菜刀在他右手邊，他的左手低垂在沙發邊緣，手腕被割開，從動脈血管裏已經流盡。
    程鋒打電話通知了法醫。等法醫來的時間裏，他搜索了一下房間，沒有任何發現，之後他站在陽台邊，依稀見到遠處操場上有的學生在打籃球，宿舍高樓裏不斷有人出入……
    程鋒陷入了沉思。
    馬校長的死根本不可能隱瞞，他的死一曝光，房雷和胡靖的死也會被全校人知道，接下去的醫學院注定人心惶惶。
    命案一旦公開，教育部門一定會給警方施壓，可就目前掌握的線索，想要破案幾乎不可能。考慮再三，程鋒做了一個決定，帶石佛他們一群人去調查女屍，希望能打消這幾個學生對鬼的顧慮，這樣就堵住了謠言的源頭。
    程鋒馬上走回客廳，對處在悲傷之中的周城健說：“馬校長是不是說他的捐獻書放在臥室的保險櫃裏？”
    周城健點了點頭。
    程鋒走到屍體旁，從口袋裏取出一串鑰匙，走進臥室，用一看就是保險櫃的鑰匙打開了保險櫃。
    六張捐獻書整齊的擺在文檔最上麵，程鋒抽出女屍的捐獻書，取出來仔細看完，又交給小古，大家擠過來一起看。
    內容上介紹紅衣女屍的名字叫，徐如萍。
    捐獻方，是個手印。
    受捐方，馬校長的簽名和醫學院的公章。
    見證方，徐文，火葬場公章。
    反複看了幾遍，捐獻書裏沒有住址，電話等聯係方式。
    “搞毛啊，沒有聯係方式？”吳軍咆哮。
    周城健解釋說：“這很正常，根據《屍體捐獻條例》，捐獻人為了保護隱私可以不在協義書上載明聯係地址。”
    “不寫地址，難道連名字也要隱瞞？”吳軍問。
    周城健看著捐獻書上獻人後的大拇哥印，也疑惑著說：“那倒不會，我想可能這個捐獻人不識字，才按了手印。”
    “什麼都沒有，上哪去找？”吳軍歎著氣。
    程鋒想了想說：“火葬場的徐文那裏應該會有一些資料。”
    小古點了點頭，問程鋒：“我們什麼時候去？”
    程鋒說：“等法醫來了再說。”
    法醫來了之後，隻是對屍體傷口進行了鑒定，並未解剖屍檢，檢驗結果也證實馬校長的確係自殺。
    屍體被抬下去，程鋒讓周城健領所有人下去，和小古把法醫留住，問胡靖的第二次屍檢結果。法醫說胡靖的死亡特征的確是失血過多，沒發現有任何能導致胡靖突發性死亡的疾病。
    程鋒忽然對法醫說：“胡靖會不會是一個精神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