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傳國璽十二(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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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止笑了笑——如果魏離或者丁允行在場,一定會感慨人不可貌相,第一次見到這男人時,他少言寡語、不苟言笑,仿佛冰雪覆蓋的昆侖山脈,在這天地間矗立了不知幾千萬年,也難得遇一次春風過境,催開冰封的凍土。
    扳著指頭數一數,這滿打滿算也才過了小半年,怎麼當初凜然不可侵犯的高冷美人搖身一變,就成了向中老年男人推銷保健用品的洗腦傳銷份子?
    這麼看來,老祖宗說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很有道理。
    “您在害怕什麼?”聞止輕言細語,“您在勾結應氏壓下那份報告、將殺害中遠總裁的罪名栽派到我頭上時,眼皮都沒眨一下,怎麼現在反而害怕了?您是擔心自己有朝一日逃不過誅魂台上的九重雷劫,還是擔心……您唯一的女兒會步了那位陳小姐的後塵,子償父債,生生世世不得善終?”
    張局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案:“你以為搬出這些不知真假的鬼話,我就會相信嗎?”
    聞止:“如果您認定是鬼話,為什麼要發抖?”
    張局:“……”
    他用左手摁住戰栗的右手,可惜再怎麼努力也是白費功夫,那顫抖反而傳染到嘴唇,血色像是長了腳,一溜煙竄到眼眶裏,紅的不正常:“你、你說這麼多,到底想怎麼樣?”
    這一幕其實很滑稽,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市局局長,一個是鐐銬加身的殺人嫌犯,那階下囚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用局外人的姿態冷眼旁觀,反倒是市局局長瀕臨失控,空調冷風對準了腦門,也吹不去滿頭細碎的汗珠。
    監控鏡頭下,他大聲質問著“嫌犯”想怎麼樣,好像他自己才是那頭被逼到死角、進退維穀的野獸。
    聞止凝重了臉色,那一刻,他分明坐在審訊室裏,卻無端有了幾分指揮若定的氣度:“您自己不在乎因果、不計較報應,就不為你唯一的女兒考慮嗎?天命一說,雖然虛無縹緲,卻並非無稽之談,來日因果循環、報應加身,您想到時候再來後悔沒為子女後代積累功德,可是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年過半百的老局長死死捏緊拳頭,手背上炸出猙獰的青筋,他咬牙半晌,似乎想說什麼,話音沒來得及脫口,下一秒,他眼神忽然直了,瞳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渙散開,呆怔片刻,又慢慢凝聚。
    而後,這市局的老局長理了理被自己揉皺的衣袖,扯平衣擺,重新坐回原位,朝著相隔一張審訊桌的聞止十分客氣地一點頭:“沒想到聞警官不僅博聞強識,口舌也如此便給,實在令人佩服。”
    聞止不動聲色地吸了口氣,強自按捺下心頭滾過的驚雷——隻是兩句話功夫,這人的氣質就有了天翻地覆的轉變,不論說話方式、肢體語言還是臉上的微表情,都不再是他熟悉的市局局長。
    仿佛……這熟悉的皮囊下,換了一副全然陌生的靈魂。
    聞止閉上眼,默默數著自己的呼吸,數到第七下時,他睜開眼,同樣換了一副神色,禮數周到地點頭致意:“久違了,我該怎麼稱呼您……張局,還是,安倍泰親先生?”
    “……據野史記載,聞太師與武成王黃飛虎並稱殷商文武雙璧,幾乎以一己之力拱衛著殷商的江山社稷,此人一生南征北戰,攻無不克,卻在封神之戰中隕落,就此敲響了紂滅商亡的喪鍾。”
    九幽之下,冥府君殿,魏離低聲道:“聞仲堪稱商朝軍神,隻因不肯順應天命,棄商投周,而落得兵敗身死的下場,也是可惜可歎。不過我記得,封神之戰結束後,聞仲被封九天應元雷神普化天尊,主萬物生殺枯榮、善惡賞罰、行雲布雨、斬妖伏魔,什麼時候又犯下逆天大罪,在誅魂台上留了名?”
    秦廣王苦著臉:“你入地府也有三年,天界諸神聽說了不少,可曾聽過雷部神霄玉府中有聞仲這號人物?”
    魏離深深皺起雙眉。
    “當年薑子牙分封諸神,原本聞仲是封為雷神普化天尊,可惜此人天生反骨,渾不把天意放在眼裏,竟然固辭不受,還在封神台前口出狂言,斥責天道不公、天意不仁,直指有創世造人之功的女媧大神心胸狹隘、以一己私怨而不顧蒼生庶民,枉列三皇之一。”
    秦廣王哼了一聲,臉上明晃晃地掛著“不識抬舉”四個大字:“你說說,此人如此狂妄,不敬天命、不尊上神,眼睛裏還能放得下誰?又如何堪配位列正神?”
    魏離麵無表情:“怎麼不配了?”
    秦廣王:“……”
    忘了這位和大逆罪人相交莫逆,自己這是當著和尚的麵罵禿驢,難怪被打臉。
    他幹咳一聲,摸了摸鼻子,把這段略過不提,繼續往下說:“因其狂妄,天界為之震怒,決意嚴懲不貸——據說,當年西王母創立冥界,女媧大神以一縷精血化作人形鎮入冥界,一半是為了壓製冥獄諸鬼,另一半,就是為了懲治此人。”
    這段秘辛被長久積壓在史書之下,已經落了厚厚一層灰塵。此刻重見天日,拂去落灰,那業已發黃的血跡依然觸目驚心。
    魏離的手指被自己捏得喀拉作響,幾乎從牙縫裏擠出話音:“……他生生世世不得善終,就隻是因為封神台前罵了女媧幾句?”
    她話音未落,秦廣王登時覺得抵在脖頸下的刀鋒又往前遞近了幾分,冷汗刷的下來了,忙不迭道:“也不隻是為了這個……當年封神之戰,聞仲西征西岐,大擺十絕陣、黃河陣,造成商周兩軍死傷無數,他犯下如此殺業,又公然抗逆天命,天人兩界容不下他,也是在情理之中。”
    魏離挫了挫牙花子,一忍再忍,好不容易才把拆了冥府君殿、打上誅魂台的念頭強壓下去。
    “封神之戰本是三教合議定下的,既然要興周伐紂,就免不了傷亡,”她冷笑了笑,“天界既然要悲天憫人,何不慈悲到底,一開始就免了這場禍亂,豈不從根子上解決了麻煩?”
    傻子都聽得出,這女人語氣不善,是隨時準備掀桌子翻臉的前奏。秦廣王喉嚨滑動了下,訕訕賠笑:“話不是這麼說的……當年商紂王寵信妖妃、倒行逆施,惹來天怒民怨,興周伐紂不僅是順應天意,也是民心所向。”
    魏離皮笑肉不笑地彎了彎嘴角:“可要是我沒記錯,這魅惑君上、殘害忠良的妖妃,似乎一開始就是女媧派往人間的,揣著什麼心思,明眼人心裏都有數——她自己惹出來的亂子,卻把罪名推到我兄長頭上,這用俗語該怎麼說?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秦廣王:“……”
    敢把三皇之一的媧皇氏比作某些青樓從業者,三界挨個數過一遍,大概也隻有眼前這位會這麼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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