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傳國璽六(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402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弱水之外,冥都之隅,有石階通天,台高八萬四千級,陰煞彙衝之所,名曰誅魂。台上立天柱,高三千裏,直指西南,西王母加以封印,萬鬼出入之所也。往生魂魄,凡戴罪者,皆縛於天柱之上,雷刑加身,哀嚎聞於天庭,凡四十九日而不絕。”——出自《異聞錄》。
人間有一種說法,七月十五鬼門開,遊離於陰間的鬼魂可重返人間,同親友相見。不過鮮少有人知道,當年西王母創立幽冥,除了世人俱知的鬼門關,還留了一道“暗門”,以歐冶子五劍鎮住門戶。
如今,五劍俱失,封印鬆動,這道不為人知的暗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一線縫隙,幢幢鬼影隱約可見。
魏離把雜七雜八的心思收斂幹淨,來自人間的微光照入她眼底,這女人的瞳孔不堪重負似的微微一縮:“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不久前,”冥王淡淡地說,“還記得昆侖山上和你們交手的那個日本陰陽師嗎?”
魏離的眉頭死死糾結成一團。
“當日昆侖山頂,那個日本陰陽師以八百童男童女魂魄為祭,向西王母祝禱,雖然中途被你們打斷,但也不是徒勞無功,”冥王說,“三千年前,西王母封印冥界,並以五劍鎮守彙衝,可就像門軸用久了會蟲蛀朽壞,封印也是一樣。”
“時隔多年,封印其實早就出現鬆動,隻是我暫時封住了裂口。如今陰陽師鬧了這麼一出,非但裂口越發鬆動,更遺失歐冶子五劍,隻怕封印崩毀之日不遠了。”
說到這兒,冥界之主長歎一聲:“倘若封印徹底崩裂,通道重開,萬鬼逃逸,冥界的陰煞之氣流入人間,那不論人間還是冥界,都是一場浩劫。”
魏離平日裏懶懶散散,一副萬事不經心的模樣,卻不是真的沒心沒肺。“浩劫”兩個字鑽進耳中,就像一把小刀子,狠狠刮擦著五髒六腑,她悚然一驚:“誅魂台是冥界陰煞之氣彙衝之所,萬一流入人間,那萬裏神州大地豈不是要變成死境?”
八萬四千階的誅魂台,無依無憑地矗立於幽冥最深處,仿佛開天辟地之際,那一抹撕開混沌的不周之風。
冥王神色凝重,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必須重新封住裂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與冥王相看兩不順,但在這一點上,魏離絕對和她無條件達成統一戰線,然而她沉吟片刻,神色猶豫:“可歐冶子五劍都已遺失,要如何封住裂縫?”
巧婦尚且難為無米之炊,何況鎖門的鑰匙都丟了,又要怎麼把門封住?是重新配一把,還是幹脆堵死通道?
冥王眼神微沉:“裂縫必須封住,就算效仿媧皇煉五彩石補天也在所不惜。歐冶子五劍也必須找回,隻不過……”
她話音突然一頓,若有若無地轉向魏離,這兩人目光短兵相接,就如刀鋒砥礪摩擦,難以形容的火光照亮了這常年不見天日的九幽之地。
她話中有話,魏離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分明:“隻不過什麼?”
冥王負手身後,看著那仰脖望不到盡頭的誅魂台,呼嘯而過的罡風掀起幾縷長發,她伸手撩開,不緊不慢地說:“當年西王母重歸混沌,將僅剩的神力封入歐冶子五劍,其中有一把劍自戰國以來便不知所蹤,你可有聽聞?”
魏離心頭咯噔一下,下意識地看向冥王,恰好與冥界之主若有似無看來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冥界最不好招惹的兩尊大佛再次短兵相接,四下翻卷的混沌忙不迭避開一射之地。
魏離勾起半邊嘴角:“倒是聽說了隻言片語,冥王大人若是知道詳情,不妨坦言相告。”
冥王漫不經心的目光從她臉上打了一個圈,又轉向誅魂台:“昔年秦楚相爭,純鈞劍毀於戰火,劍中的劍靈無處寄居,陰差陽錯之下,附身在一個女嬰身上。這女嬰天賦異稟,在人世間輾轉多遭,嚐盡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可謂動心忍性。她從一開始就走上一條荊棘叢生的路,便如入洪荒煉爐,身心備受錘煉,非尋常人可比……”
魏離突然對自己的五根手指生出了濃厚的興趣,她舉起手掌,對準混沌深處的那道光,仔細照了半天,仿佛指甲上開出一朵妖冶的曼珠沙華。
冥王轉過頭,一瞬不瞬地盯著魏離:“你可知那女嬰如今在何處嗎?”
魏離縮回手,用鞋尖蹭了蹭青石板磚:“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冥王微微眯起眼,眼角繾綣舒展:“歐冶子五劍承天之命,問世即為不凡,然而世間因果報償,有這份因緣,自有它必將承擔的宿命,如今封印鬆動,人間冥界都將遭受浩劫,你認為該如何?”
魏離垂下眼,偷偷瞄一眼攥在手心裏的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三條語音留言,都是聞止發來的。
一股沒來由的疲憊毫無預兆地漫過心頭,她忽然不想和冥界之主玩“揣著明白打啞謎”的遊戲了,直截了當地戳破那層窗戶紙:“冥王大人直說吧,想我怎麼做——和我那四位兄長一樣,永遠鎮守昆侖山,老老實實地替你冥界當一條看門狗?”
正當冥界最難纏的兩大巨頭在誅魂台前針鋒相對,守在霍亂酒吧的丁允行已經喝完了第三杯茶水。白衣的琴師將一杯加了冰塊的長島之戀擺在他跟前,又轉向聞止:“還是冰鎮檸檬水嗎?”
聞止沉默片刻:“給我一杯椰林飄香吧。”
琴師:“……”
丁允行:“……”
丁總跟安了彈簧似的跳起來,一個箭步衝到近前,伸手去探聞止額頭,嘴裏嘚啵個不停:“阿止,你沒事吧?你不是滴酒不沾嗎,今天是怎麼了,該不會發燒了吧?”
聞止把那隻在眼前晃悠個不停的爪子撥到一邊:“我沒事,就是想喝了,反正這酒度數不高,沒事的。”
琴師將不同的酒注入杯中,不多會兒,一杯乳白色的調酒推到他麵前:“阿離說你有點酒精過敏,一杯就倒,別喝多了。”
聞止客氣地道了聲謝,接過高腳杯抿了兩口,正想說什麼,他反扣在茶幾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聞警官登時步了丁允行的後塵,彈簧似的原地跳起來,一把抓起手機,完了才發現這不是冥界iPhone,是他在人間的通訊工具,屏幕上顯示出一個不知名的號碼,不依不饒地震動著。
聞止把散漫的心神強行摁回主心骨裏,忽然意識到什麼,和丁允行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色。屋裏的三個男人同時安靜下來,聞止吸了口氣,接通電話,旋即摁下免提鍵:“請問是哪位?”
聽筒對麵沉默了兩秒鍾,一個熟悉的、略有幾分古怪的男人聲音循著信號傳過來:“聞警官,我早說過,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聞止抓著手機的手指微微一緊,一向克製的目光中露出難以形容的殺意。他大約是和魏小姐混久了,連她幹脆直白的畫風都全盤搬過來,直接跳過寒暄的步驟,開門見山地問:“應世淵在你手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