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傳國璽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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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允行和應世淵不是頭一回見麵,在他印象中,也許是從小養尊處優的緣故,這位應氏太子爺即便刻意表現得低調親民,往下耷拉的眼皮依然無中生有地劃出一條界限,平白顯得高人三分。
哪怕傳聞中,他和應錚的關係並不和睦,這點缺失的家庭溫情也隻是太子殿下半輩子圓滿中那一點微不足道的缺憾。
有了,固然錦上添花;沒有,也不影響他金尊玉貴地過日子。
然而這回見麵,有那麼一瞬間,丁允行幾乎沒認出來——不過短短幾周,這人鬢角居然浮現出了花白,抬頭紋層層疊疊地霸占了大半個額頭,快把兩條眉毛擠得沒地方待了。
這男人像是一夕間老了二十歲,肩膀上壓著“父子相疑”與“手足相殘”兩座大山,壓得他脊背都微微佝僂了。
不過今天這場會麵,丁總並不是主角,所以他很有眼力見地往旁讓了兩步,將場麵交給兩位大boss。
應世淵從丁允行身旁走過,徑直來到吧台前,對那自顧自啜飲著檸檬水的男人伸出手:“聞警官,久仰大名,幸會。”
聞止淡淡一掀眼皮,瞟了眼伸到跟前的手……準確的說,是瞟了一眼那人手腕上的鑲鑽表帶,慢慢站起身,跟他手掌交握:“幸會,應總。”
應世淵的目光掃過吧台上一左一右懸掛的兩盞刻絲琉璃宮燈,禮貌性地點了點頭:“很別致,酒吧主人很有心思。”
聞止沒說什麼,一襲白衣的調酒師抬起頭,非常認真地說:“這是別人送她的,說是能鎮宅辟邪,她覺得這燈俗氣,礙不過情麵才勉強掛起來。”
應世淵:“……”
調酒師把一杯長島之戀推到他跟前:“您還需要別的什麼嗎?”
應世淵勉強笑了下:“不必,謝謝了。”
他左右打量了一遭,忽然沒頭沒尾地來了句:“其實我一直想開這樣一家酒吧。”
丁允行和聞止互相看了眼,沒搞清這位應氏太子爺的路數,一時不知該怎麼接話。
“你們想必也聽說了,我從小就跟我父親關係不親密——我猜,可能是因為我父母雙方在外麵都有人的緣故。”
事實證明,丁允行的小心沒有錯,這位太子爺果然不打算按常理出牌,上來就是一個勁爆的猛料。
愛好八卦的丁總立馬瞪圓了眼,一隻手下意識地伸進衣兜,摸著手機猶豫著要不要現場留個物證。
“我小時候一直想開一家酒吧,每天的生意不用多興隆,隻要能支持日常生計,最重要的是……能讓我徹底擺脫應氏。”
應世淵苦笑了笑:“我一直痛恨自己流著應氏的血,更懊惱有應錚這麼一個父親。”
他說得聲情並茂,可惜兩位聽眾一個沉浸在八卦帶來的震撼中,分不出心來品味這份真情實感,另一個則低垂眼簾,鴉翅一樣的睫毛落下,把眼睛裏起伏的情緒遮掩得一絲不漏。
“一個多月前,警方在應氏祖宅的地下室裏挖出至少上百具屍體,年頭最久的已經過去幾十年了,”聞止忽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地接了一句,“應總,你跟你父親關係不和睦,想著用開酒吧給自己當退路,那他們的退路又在哪?”
應世淵一愣,沉默地和聞止對視了一會兒,抬手端起高腳杯,仰頭喝了一大口。
“你說的對,”出乎意料的,這男人非但沒發怒,還對聞止的話表示讚同,“和死人相比,活人就算經曆了再多的痛苦,也是幸運的——因為他們還活著,隻要活著,就有希望。”
他從衣兜裏摸出一包雪茄,抬頭看了麵前的三個男人一眼:“你們介意嗎?”
聞止沒說話,丁允行業務熟練地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了火。
應世淵深深吸了一口,雪茄辛辣的氣味直入肺腑,他卻似是從中感到某種快意,微微舒展了眉頭。
旋即,這人睜開眼,鄭重了神色:“聞警官,我今天來是希望能跟你談一筆交易。”
聞止眼皮低垂,眼角像是堅硬的花崗岩雕刻的,紋絲不動:“什麼交易?”
丁允行坐在旁邊一聲不吭,假裝自己十分沒有存在感,實則為聞警官的變臉技能點驚歎不已。
這男人當著魏離的麵大氣也不喘一口,魏小姐讓往東,他不敢往西,整個人就是大寫的“聽話”二字,堪稱“賢良淑德”的典範。
可換成應世淵,聞警官就像換了一副芯子,睫毛不動聲色地一垂,眼睛裏就似橫亙著一段深淵,讓人不敢長久對視。
丁允行幾乎想鼓掌讚歎,這翻臉堪比翻書的技能點,絕了!
“聽說之前中遠總裁在家中遇害,聞警官因為某些不幸的巧合成了警方的懷疑對象,至今還背著嫌疑犯的汙名,”應世淵刻意停頓兩秒,視線逡巡不定,似乎在觀察聞止的表情,見這男人沒有接茬的意思,隻得歎了口氣,自己率先接盅,“我不清楚殺害中遠總裁的真凶是誰,但我知道,聞警官之所以被扣上‘嫌犯’的罪名,這中間少不了應氏的手筆,如果聞警官同意合作,我可以向警方澄清,幫您洗脫罪名。”
聞止和丁允行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們都知道聞止被栽贓成殺人凶手跟應氏有關,卻沒想到應世淵居然就這麼當麵鑼對麵鼓地說了出來,畢竟再怎麼父子不和、兄弟鬩牆,這人到底姓應,他和應氏是一體的,一旦應氏這艘航空母艦玩完,應氏太子爺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聞止對應世淵“合作”的提議不置可否,隻是問道:“那你需要我們做什麼?”
應世淵沒說話,他狠狠吸了口雪茄,兩隻手絞在一起,手指越擰越緊,指節泛起冰冷的蒼白。
聞止敏銳地注意到這個細節,與此同時,他意識到這個肢體語言意味著“恐懼”。
“我需要你們做一件事,”就聽應世淵慢慢地說,每個字都刻意咬重了尾音,“……幫我趕走那個纏著應氏不放的邪靈!”
聞止和丁允行飛快地對視了眼,露出顯而易見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