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青玉簪十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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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離忽然一腳踩下刹車,後座的丁允行猝不及防,差點啃上前座。他醞釀了一口氣,正準備連珠炮似的噴魏離一臉,就見魏小姐扯開安全帶,扶住聞止:“你怎麼了?受傷了嗎?”
聞止搖搖頭,冷汗卻從額角搖搖欲墜地滾落臉頰。
魏離把這人從上到下摸了一遍,手心摁上他右半邊肩膀時,抹了滿把粘膩。她借著天光,翻過手掌一看,瞧見了滿手的血。
丁允行倒抽了一口涼氣。
魏離驀地意識到什麼,一把扯開聞警官的衝鋒衣領口,隻見一道三寸來長的血口從右肩胛一路劃到脊椎附近,血肉翻卷堪比車禍現場,跟驚悚片裏的特效鏡頭有的一拚。
丁允行話都說不順溜了:“你你你……你這傷什麼時候弄的?你就帶著這傷跟我們跑了大半天?”
可能因為失血,聞止嘴唇發白,微微顫抖了半天,幾不可聞地說:“剛才對付八歧大蛇時,沒留神蛇牙擦了一下,本來沒什麼,隻是半截蛇牙斷了,卡在肩膀裏,需要拔出來。”
魏離拔出匕首,把傷口附近的衣料割開,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撥開血肉,就見傷口深處果然嵌著半片獠牙。
魏離試探著用匕首挑了下,獠牙紋絲不動,反倒是聞止慢慢抽了口氣。
魏小姐立刻收回手:“不行,蛇牙卡的太深,得把皮肉割開才能弄出來——我們得先找一個安全的地方。”
聞止說不出話,而這種要人命的關頭,丁允行絕不會和魏鬼差唱反調,因此魏離的提議得到一致通過。她把衝鋒衣重新裹在聞止身上,扣好安全帶,一腳油門踩到底,雪佛蘭撒著歡地竄出去,身形拉成一道細細的虛影,一眨眼已經消失在半山腰。
一個小時後,墨藍色的雪佛蘭在距昆侖山口最近的一家小旅館門口穩穩停下。魏離當先跳下車,把大包小包收拾成一個行囊,一股腦甩上肩頭,另一邊,丁允行扶著聞止也慢慢走下車。
此時天色昏沉——高原上天黑的晚,已經是夜裏九點,三個人走進旅館,魏離屈指在前台上敲了敲,把打瞌睡的服務員叫醒:“麻煩給我們三間房,或者兩間也行。”
服務員小姑娘一邊睡眼朦朧地打著嗬欠,一邊操著蹩腳的普通話,含混不清地說:“沒那麼多房,隻剩下一間標間,你們要嗎?”
魏離和丁允行互相看了眼,都有些猶豫,然而兩人轉向聞止時,看見這人煞白如雪的臉色,又不約而同地閉上嘴。
魏離:“一間也行,麻煩盡快開房吧,我……朋友,有點不舒服。”
小姑娘手腳麻利地辦好手續,把房卡和鑰匙交給魏離,一行人轉戰二樓,剛打開門,一股久不通風的黴味熱情洋溢地迎出來,啪啪抽了他們兩記大嘴巴。
丁允行:“……”
他屏住呼吸,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半步,捏著鼻子,十分認真地說:“我考慮了一下,一間房睡三個人還是太擠了,要不我今晚就在車裏將就一下?”
魏離:“別扯淡,趕緊把窗戶打開,先通通風。”
被呼三喝四的丁總十分不爽地撇了下嘴,好在他還分得清輕重,沒在這個當口和魏離梗著脖子懟起來,一溜小跑地奔到窗口,費了半天勁,終於擰開鏽住的插銷,把半邊窗戶推到底。
來自高原山地的夜風毫不客氣地灌進屋裏,猶帶著昆侖山巔萬年冰雪的冷冽,秋風卷落葉般將屋子裏的黴味掃蕩一空。
魏離打開壁燈,出乎意料的,這房間雖然長久沒通風,打掃得卻還幹淨,被褥似乎也是新換不久,兩張單人床占據了一大半空間,兩把歪瓜裂棗的靠背椅委委屈屈地縮在牆角。
魏離把行李箱放地板上,扶著聞止在床上坐下,一邊指使丁允行去燒熱水,一邊在行李箱裏翻找起來。片刻後,她終於找到需要的東西——一個看上去破破爛爛的小木匣。
魏離從木匣裏翻出一套手術用的刀具和一小瓶醫用酒精,刀具全部消過毒,那邊丁允行的熱水也燒好了。她把自己雙手也仔細清潔過,忽然原地犯了難:“這回出來的匆忙,忘了帶麻醉劑,要不然……”
聞止閉上眼,一滴汗水岌岌可危地掛住下頷:“沒關係,不用也行。”
這四平八穩的腔調,就好像他在菜市場買菜,人家跟他說沒娃娃菜了,他說沒關係,小白菜也行。
要是換成義妁,也許能用針灸封住穴道,減輕手術時的疼痛。可惜魏小姐沒有那麼逆天的醫術,她隻能拍拍床頭,示意聞止趴在枕頭上,把那件沾滿血的衝鋒衣扒下來,又將劃破的襯衫三下五除二分了屍,露出血肉模糊的肩頭。
山區的小旅館條件有限,房間少就算了,電力也時斷時續,牆上的壁燈忽閃忽滅,一副要死不活、難以為繼的模樣。魏小姐眼神雖好,擋不住客觀條件實在有限,忍不住一皺眉:“允行。”
丁總跟個大兔子似的一蹦三跳地竄過來:“怎麼了怎麼了?”
魏離把手電筒拋給他:“光線太暗了,你幫我照個亮。”
丁允行探頭一瞧,黯淡的光線下,聞警官血肉模糊的右半邊肩膀橫衝直撞進眼底,顯得分外慘不忍睹。
丁允行狠狠抽了口涼氣,忙不迭扭過頭,有那麼兩三秒鍾,死活不敢把視線轉回來:“你……你還要多久?”
他這麼一動,手電光登時偏了,不知歪到哪個犄角旮旯裏,魏離不滿地斜了他一眼:“親,你看準了給亮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