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回覺得自己大概是要瘋。
    從中央到地方，名義上升遷其實是下放，都沒能把他逼到這份兒上，他的新搭檔石警生卻在短短倆小時內就耗光了他畢生的求生欲。
    他的新領導鄭局長還笑眯眯地把他召進辦公室裏關切：“小方啊，怎麼樣啊？我們警生人不錯的，工作也很認真，長得那就更甭提了，咱XX區首屈一指的美男子！”
    方回：“嗬嗬。”
    鄭局長拍了拍他的肩膀：“是，眼下瞧著精神是不太正常，但你也不能否認他是個好同誌好搭檔是不是？”
    方回一臉木然：“頭兒，我都明白，我盡量。您也別勸我了，我得適應幾天。”
    鄭局長聽了他的話鬆了口氣，老懷大慰道：“好好好，隻要你不撂挑子，咱怎麼著都行。回頭我也會找警生談話，你放心。”
    方回訥訥點頭，對他的新頭頭找他的新搭檔談話的結果不抱任何希望——這人要是有人能給他收拾服帖了，也不至於輪到他頭上。
    打領導辦公室出來，一隻腳剛邁進走廊，方回就條件反射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另一隻腳再邁出來，還沒扭臉兒，餘光就瞥見了把不到一米八的身段扭出三道彎兒來倚著牆朝他拋媚眼的石警生。
    方回被他膈應得打了個哆嗦，僵硬地別過目光，抬腳就走。
    石警生吧嗒吧嗒小跑著跟上，要挨不挨地跟在他身後：“哥，回哥，咱們一起去吃飯呀！附近有個攤子，比食堂好吃多啦！我帶你去，刷臉打八折呢！”
    方回不理他，悶頭走自己的。
    石警生也不氣餒，仍舊腆著一張大熱臉使勁兒貼他的冷屁股：“回哥，咱們一起吃飯聯絡聯絡感情嘛！你這樣冷冰冰的都不理我，以後大家怎麼在一起好好工作呀！”
    方回大腦裏一片空白，根本就沒在聽石警生說什麼。
    石警生追著他跑了一陣兒，身子虛，跟不上也就不跑了，走了兩步，見方回連回頭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沒有，撅了撅嘴，不走了。
    中午方回自己去食堂打了飯，坐在角落裏沒滋沒味地吃。
    還沒吃兩口，瞅見有人在自個兒對麵坐下，便停下來衝那人點了下頭。
    “張春富，”微胖的中年女人自我介紹道，“你跟他們一樣管我叫富姐就行。”
    方回：“富姐。”
    富姐答應一聲，笑嗬嗬地審視著方回，看得方回又是一身雞皮疙瘩。
    自打他來到這地方，光是雞皮疙瘩就起了不知道多少回，總覺得自己仿佛就是隻進了狼窩的羊，周圍人看他的眼神都有點兒奇怪。
    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個遍之後，富姐這才問：“怎麼沒跟警生一起吃飯啊？”
    方回：“……啊。”無言以對，總不能說自個兒不想看見石警生，所以故意沒理他吧？
    富姐瞧他這模樣，倒也沒生氣，而是幽幽地歎了一聲，然後道：“我們警生呢，是有點兒小毛病，但這些都是無傷大雅的！他性格很好，又愛笑，嘴還甜，特別招人喜歡。要不是……算了不說這個。”
    方回目光直勾勾木愣愣地盯著富姐，強迫自己接受在這個單位上班第一天的第N次洗腦。
    “小方啊，”富姐用筷子扒拉著自己盤裏的飯菜，狀似不經意道，“我們警生就是個小孩兒，從小沒爹沒媽的，是我們這群老家夥輪流拉扯大的。雖然每家都捫心自問沒虧待過他，但畢竟不是親爹親媽，疼他也疼得有限。他要是粘著你，你也別往心裏去，他就是太想有個人能好好兒疼他了。”
    方回目光渙散，富姐的話他聽是聽進去了，但腦子裏想的卻是：他沒爹沒媽，你們就硬拉著我給他當爹啊？
    富姐瞧他這心不在焉的樣兒，也沒多說什麼，點到為止，說完就又端著自個兒的餐盤走了。
    不過她要是能看出來方回當時腦子裏想的是什麼，肯定得反駁一句：當什麼爹！你以為誰都配給我們警生當爹呢！就你這樣的也就老老實實地給我們警生當個相好兒的還湊合夠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