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正文(可以不看) 第150章 “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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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落石出?”衛季子看著虞堯給這畫題的名,不由得微微一挑眉,“殿下,在下繪製冬藏蘊氣之樹木,緣何題以深秋之節時?”
虞堯看了看衛季子,卻沒說什麼,隻是放下筆:“入了京不比在北地。京中不乏認得公子之人,總出去轉悠,怕是將惹火燒身。本宮叫商木收拾了城外的一處別院,公子這些時日便去那裏避避風頭。”
“遵命。”
不用虞堯多說,現下這個情狀,衛季子是絕對不會沒事兒就露露臉兒的。單就自己還在朝廷的四海追捕令上,衛季子就不得不謹慎行事。至於虞堯的安排,倒免得自己費事,衛季子樂得聽命。
“至於楊警之——楊警之雖說還有用,但到底身份特殊。本宮暫且不會動他,但會格外看管。公子欠他人情今後有的是機會還回去,這時候還是應當有所權衡。”
“……是。”
“另外老高大人得知公子歸來,托本宮帶話,叫公子不要勞心勞神,先行保養為宜。”
“多謝殿下。”
“本宮會叫手下人好生看護班,公子不必擔心歹人作祟。”虞堯繼續道,“今兒城門落鎖前便叫商木帶著你過去。若有什麼事,可經別院管事與本宮聯係。”
“是。多謝殿下籌謀。”
得了虞堯的安排,衛季子便叫衛小北趕緊收拾行裝。待到城門落鎖之前,便跟著商木往虞堯所說的那個“別院”去了。不過虞堯先前說這別院甚是偏僻,衛季子隻當是隱蔽,不過繞山涉水走了將近子時,衛季子才算理解虞堯所說的“隱蔽”是何意思。
這處別院深居山野,深山茂林之中兀然劈出這麼個院落,著實十分驚奇。打外頭看,不知虞堯從哪兒弄得塗料,這院門院牆與那山林樹木地皮等俱為一色,不仔細看還真瞧不出個所以。走進院落,這別院也甚是簡單,不似京中府邸數進數出那般繁瑣,打進了主院兒,東西各兩院兒,北邊兒還有個後院兒,便沒了。後院兒裏還有一眼活水,即便天寒如此仍汩汩不息。
“公子,這位是別院管事曾勉。”
衛季子看了看商木領來的這人,約摸三十歲上下,高挑精瘦,麵皮黝黑,卻不討人厭煩。
“曾管事,有勞了。”
“殿下有令,衛公子暫居別院時,有所需求打點,一應告知曾勉即可。”商木說到,“東院兒是下人們住著的,後院兒是瑣碎雜貨,主院兒殿下專享,公子隻能暫居西院。不要走錯。”
“明白。”
“別院有殿下手底下精銳看護,公子大可放心住著。”商木揮了揮手,在場的管事仆從悉數退下。商木見當場沒有旁的人物,便湊上前去低聲到:“殿下有令,公子若有急事,不必經過曾勉,隻需隨手叫來一個侍衛,即可立即轉告殿下。另外,公子須注意,凡非在下來通傳,任何人自稱奉旨、奉命前來如何,一應立斬不貸。”
“是。有勞商侍衛。”
“此處較為隱蔽,公子暫且住著。”商木後退幾步,執禮道:“在下告辭。”
商木離開之後,偌大的西院兒便隻剩衛季子和衛小北兩人。這時候又是半夜裏,山上本就比城中寒冷,衛小北連忙把衛季子送回房。好在商木提前打點過,炭火爐子都齊備著,倒不至於凍著。
“今天聽商木的意思,可是不大相信那個曾勉。”
“若是不信,他便不用了。”衛季子笑了笑,“不過是事急從權罷了,他那麼說不是也怕出什麼岔子。”
“不過瞿實倒是叫太子留下了。”
“瞿實就是死心眼兒,旁的也不差。”衛季子看了看衛小北,“想你這種鬼精鬼精的,要不是打小兒便跟著,半路裏用人自然是老實的好。”
“都過了三更了,公子先睡吧。”
第二天,衛季子足足是到了三竿才醒過來。睜眼一瞧,衛季子突然感覺,好像還是在亡命穀之中。
“公子醒了怎麼呆愣愣盯著榻頂?”衛小北端著洗漱熱水進來,“莫不是睡迷了?屬下給公子精神精神。”
“快把你那冷冰冰的爪子拿開!”衛季子被衛小北冰冰涼的手激了個寒戰,連忙起身,“這麼冷,早上是不是又練劍了?”
“閑著怪難受的,好容易有這麼個場地,不比劃比劃,總感覺手癢癢。”
“我看你是皮癢癢。”衛季子擦幹臉上的水,“忘了夏日裏怎麼病的了?”
“公子,方才曾勉過來問話,說叫廚房煮了餃子。”
衛季子擦手的動作一頓,垂眼到:“有心了。”
“曾勉倒是有眼色,知道公子勞碌一直沒打攪,快晌午了才過來問話。”衛小北給衛季子束好頭發,“公子若是想吃,我叫廚房送來。”
“順帶把曾勉也叫過來。”
到了餐桌上,衛季子看了看一邊兒站著的曾勉,笑了笑:“管事怎麼了?緣何站著?快坐下。”
曾勉應了聲,便坐了下來。衛季子看了看曾勉,又看了看衛小北,開口道:“上車餃子下車麵,曾管事有勞了,在下在此謝過。”衛季子頓了頓,繼續說到:“曾管事,在下還有個請求。”
“公子請講。”
“在下想請管事通融一下,叫小北掌個勺。在下聞著這餃子,倒更餓了,正好管事也在,不如與在下小酌幾杯,如何?”
曾勉看了看衛季子,開口道:“當然可以。灶房便在後院兒,小北兄弟去了便是,有什麼找不見的隻管問廚子便可。”
衛小北得了令,連忙去準備了。衛季子看了看麵前這盤餃子,開口到:“曾管事暗示我見麵相商,不知有什麼事情?”
“公子何出此言?”曾勉看了看衛季子,似笑非笑地說到,“在下可從未這麼做過。”
“上車餃子下車麵。哪有用餃子接人的呢?”衛季子指了指這盤餃子,“還是說,曾管事已經料到在下不日便會離去,便三步並作兩步走,幹脆一頓做了算了。”
“素聞公子冰雪聰明,今日一見,果不其然。”曾勉笑著答到,“既然公子不打算費口舌,在下便直言——聽聞是公子告訴楊警之,發出‘反燕複瞿’之大誥?”
“不知管事從何處知?”
“公子,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這風也分情況,春天刮東風,冬天刮北風,若是胡亂刮風,縱是刮了,可是能吹得冬日生發,還是能吹得春夏落雪?”
“公子所言甚是。”曾勉點了點頭,“楊警之也這麼說。”
衛季子聞言,微微一怔,看向曾勉:“元是殿下虎將。”
“在下可不是殿下的幹將。”曾勉笑著擺了擺手,“不過是尋常管事,靠著生計過活罷了。”
“能入殿下法眼必有不俗之處。”衛季子笑著說到,“管事何須如此妄自菲薄。”
“若真有過人之處,又何必窩在這兒管著這別院?”曾勉話鋒一轉,“公子倒是好手段,能助得殿下一路破關斬將。在下聽聞,太後已經氣得砸了福壽宮,樂百年都下了獄了。”
“管事倒是消息靈通,什麼都知道。”
“今兒早上商侍衛送來一幅畫,說是公子落在別院裏的,叫在下在公子醒了之後交給公子。”曾勉起身,從一旁的長書畫匣中拿出軸畫卷。衛季子展開一看,正是昨日在客棧裏自己畫的那幅枯木圖。不過當時不過是隨手一畫,這會兒虞堯已經令人裱好,乍一看還挺像那麼回事兒。
“水落石出。”曾勉念了念上頭題著的四個字,“曾某提前賀喜公子了。”
“管事何出此言?”衛季子笑著把畫收起來,“在下看管事談吐不俗,這別院雖說偏僻卻也拾掇得利落整齊,辦事亦是十分穩當,怎就沒想過謀得個更高位的差事?”
“走不脫。”曾勉笑了笑,“殿下手下能人不少,但能操持瑣事的,卻不多。”
衛季子看了看曾勉,點了點頭:“能者多勞,隻是得苦了管事。”
“都是為殿下辦事,沒什麼苦不苦。”曾勉和衛季子坐回原位,“年前殿下還朝,倒是免去不少麻煩。”
衛季子見曾勉一直打岔,索性直至正題:“管事還沒說見在下有什麼事情。”
“送畫啊。”曾勉指了指衛季子手邊兒的畫匣,“這事情殿下交代要當麵呈遞,在下不好叫公子身邊的人接手。”
“哦?”衛季子笑著看了看曾勉,指了指那個畫匣:“這些啞謎在下可是一向看不懂的——不過我聽著管事的意思,先前可不是這樣啊。”
曾勉看了看衛季子,不由得笑了笑:“若是真不懂,又為何要說出來呢?”
“我不說出來,你便不交底兒。”衛季子將那畫匣放到凳子上,“說吧,楊警之叫你來找我幹什麼?”
“倒沒旁的,既然殿下已經早一步,他的話公子聽與不聽,無甚關係。”
“楊警之倒是膽大,還能搭上你。”衛季子正說著,突然想起了什麼:“管事,你……”
“公子知道便可。”曾勉止住衛季子的話,“在下隻想知道,公子今後有何意向。”
衛季子見曾勉這個態度,便料想了個差不多。曾勉名義上是虞堯別院的管事,實際上卻是統管虞堯手底下線報線人的大能,基本上沒差了。
莫不是虞堯讓他來試探自己?
可是哪有試探人這麼直接的?
把自己身份都暴露出來,不怕出事?
可萬一是以進為退……
衛季子一時半會兒想不透這人是怎麼個意思,索性不去再想,爽利答到:“昭雪我族冤屈。”衛季子頓了頓,“家父家兄歸天久矣,為人子人弟不得守孝盡悌,實痛心也。”
“於情於理,皆應如此。”曾勉點了點頭,“殿下今日還朝,下令複審衛氏謀逆一案,卻遭得朝臣反對。不過有老世家不遜在先,殿下便借著鎮西王之力強推此事,現下已經發往刑部了。”
“強推?”衛季子一愣,但卻不好說什麼,隻得說到:“多謝殿下體恤。”
“公子若有什麼要緊事,可修書叫侍衛送往太子處。”曾勉淡淡道,“省得經過我,反而耽擱了。”
衛季子一挑眉:“能有什麼要緊事,殿下自有能人輔佐,現下在下是朝廷欽犯,若莽撞行事,恐生事端。”
“公子聰慧。”曾勉笑了笑,“敢問公子年方幾何?”
“虛十八年。”
“也快行加冠禮了。”曾勉看了看依舊束發的衛季子,“加冠、成家、立業,老大人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一切待孝後再論。”衛季子輕歎了口氣,“曾兄深知京中情勢,不知可否打聽個事情?”
“公子但說無妨。”
“我府遭難之日,京禁犬牙屠我族人……不知家父家兄……現在……”
“公子放心。”曾勉笑了笑,“太後本意曝屍市井,然遭群臣力阻,便叫人收拾到亂葬崗。殿下早前已令人收揀老大人和大公子、二公子之遺骸,現下梓棺正拱奉於……東院。”
衛季子一愣:“東院?”
東宮。
太子還朝之後,張佩嫻便稱病不出,老世家更是事事拖延,現下虞堯若不是有鎮西王可以仰仗,隻怕是舉步維艱了。好在虞自厚手腕淩厲,隻要虞堯一聲令下,凡稱病不出的老臣一律交職交權,美其名曰“休養生息”,即便是他們想要拖住虞堯的手腳,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也正是如此,虞堯也不至於什麼都做不來。
商木接過宮人送進來的茶具:“殿下,曾勉……”
“我知道他有異心。”虞堯頭也沒抬,“放心,沒有明主,他不會反。”
“此人還是早早鏟除。否則必為心頭之患。”
“不必。”虞堯放下筆,拿起另一封折子,“他不是通曉天命嗎,本宮倒要看看他最後要跟誰。”虞堯批折子的手頓了一下,“省得本宮費勁去找。”
“……殿下,禦膳房鬆了春鬆茶來,殿下喝一盞吧。”
“先前衛季子隻喝淡茶,倒叫本宮想起來一事。”虞堯放下筆,抬眼看了看商木端著的茶壺茶杯,“這茶濃鬱雖為佳品,但到底也是好動手腳。莫不如今後都用了清淡飲品,免得其中錯亂。”虞堯頓了頓,“父皇還在病中,本宮不能自圖享受。叫人聽著,凡宮中貢品一概不許動用,東宮夥食不許鋪張,四菜一湯、三素一葷,一次夠一頓的量,主食不許精米精麵。另外,一日三食並做一日兩食,更洗沐浴不用潤蜜牛乳隻用清水皂湯。扯去夜裏伺候的丫鬟太監,這段時日隻留你還有你手底下那幾個人輪流值守,等宋知希回來,叫他裁撤宮人,尤其是姿色姣好的宮女和太監,一應放逐出去,再另行安排。”虞堯想了想,繼續道:“你再叫人去弄些亡命穀的花茶來。”
“亡命穀花茶?”商木一愣,剛要反對,隨即看得虞堯投射過來的冷冰冰的視線,連忙道:“是,屬下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