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車馬勞頓，若是蘇兄也在，想必定有緩解之法。”楊警之落下一枚棋子。
    “大楊先生有蘇兄照料，你大可放心。”衛季子跟著落下一子，“不過小楊先生若是掛念胞兄，大可修書北上，以問致安。”
    “修書？”楊警之冷冷一笑，“你那太子可肯讓我修書送去？”
    “不過是兄弟間說話，無可無不可。”衛季子看了看楊警之，“好歹相識一場，我勸你好自為之。”
    “好自為之。”楊警之笑了笑，“這話我都不知聽了多少遍，誰見了我都說讓我好自為之。隻是衛公子，楊某可是不大明白——他虞應欽逆天改命奪我楊瞿江山社稷便是順應天理，今日我要他虞燕江山後繼無人卻成了大逆不道？”
    “你這話，等你自己能徹底扳倒虞燕宗室的時候再問你自己吧。”衛季子冷冷地看了眼楊警之，“成王敗寇，如是而已。”
    “成王敗寇。”楊警之嘲諷地笑了笑，“這裕陵，本是我先祖之陵寢。祖上感念元皇後和湣皇後同出虞姓，便把他們姓虞的給抬到國公之位。若沒有我孝文皇帝，怕是他們老虞家世世代代都在海邊兒煮鹽販鐵呢吧！”
    “即便是給，也是裕陵皇帝給的。跟你，沒什麼幹係。”
    “衛公子，你也是從雲端上掉下來的，讓你忍氣吞聲，你忍得了嗎？”
    “你爭的是道統，我圖的是忠義。”衛季子看向楊警之，“你歸順燕廷便是數典忘祖，我忠君報國便是光耀門楣。”
    楊警之沉默了半晌，看了看棋局：“弈棋之事，從未因一方而勝，或因一方而敗。”楊警之落下一子，“你來我往方成局，單就一家天下，又有何趣？”
    “每每對弈落下風，或見大勢已去便棄子認輸以謀新局，或拖著三兩子不肯下場，不過是因人而異罷了。”
    “不過公子覺著，哪種對手比較有樂趣？”
    “既為對弈，自然樂不在勝負。”衛季子落下一子，“局勢未明，你來我往；大局已定，各自散去耳。”
    楊警之抬眼看了看衛季子，勾起嘴角：“公子年少，卻目光毒辣。”
    “不過是古來就有的道理。”衛季子淡淡一笑。
    “公子既知兔死狗烹，何不就此收手，以保後路？”
    “即便兔死狗烹，若不得狡兔，再好的獵犬一樣沒有好下場。”
    楊警之看了看衛季子，沒再言語。
    二人正說著，隻聽得房門突然被撞開。衛季子聞聲望去，隻見高五衝了進來：“公子還請速速與我離去！”
    衛季子在高五的掩護下撤出館驛，到了外邊兒一瞧，隻見館驛後院兒早已火光衝天。
    那個方向，正是自己先前住著的方向。
    衛季子心下一驚，一把抓過楊警之：“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噓——”楊警之做出噤聲的手勢，“我知不知道不要緊。隻是公子還是想想怎麼跟太子解釋夜訪前朝遺脈的事情吧。”
    衛季子看著楊警之似笑非笑的表情，沒再多說，直接把人交給高五看管好，自己則朝著太子居住的前院趕去。
    衛季子來到前院的時候，太子等人早已立在外頭。後院兒的火勢不小，老早便驚動了虞堯。虞堯正安排手底下人去救火，見衛季子突然出現在眼前，也是一驚：“公子可傷著了？”
    “承蒙殿下關懷，在下無事。”衛季子起身，“殿下，此地不宜久留，還請速速移駕縣府。”
    一行人匆匆趕到縣府，因著虞堯太子的身份，這一路可以說是暢通無阻。坐到後堂，衛季子隻覺著心悸。若不是半夜裏楊警之突然把自己叫過去下棋，怕是這會兒自己都不一定在哪兒了。
    “殿下恕罪！館驛年久失修，致此大禍，驚擾殿下，卑職失察！請殿下降罪！”
    虞堯看了看底下趴著的孟徹，剛要發作，隻見衛季子突然站了起來：“殿下，事發突然，現下先滅火防災為要。”
    裕陵館驛地處縣城正中，正是房屋密集的地方。若是火勢控製得不好，怕是要出大禍。
    虞堯看了看衛季子，開口道：“即刻召集裕陵縣府所有衙役，將周遭住戶悉數撤出，開走水渠滅火。”
    “是，是。”孟徹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衛季子看了看館驛方向衝天火光，不由得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