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季子端坐在座位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這位大燕太子。
    衛季子想著午前就是符小的師徒禮，故而沒敢走得太晚，怕誤了觀禮。不過看樣子太子應當是老早就備好了，衛季子雖說到的有些早，不過並沒有絲毫措手不及。
    甫一進門，衛季子便了悟當時為何李鈍能看出太子絕非其口中的“富家子弟”。不得不說，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東西，是抹不掉的。比如教養，比如氣度，比如——
    威而不怒的氣勢。
    衛季子是不可能對燕廷有什麼好觀感的。不論是衛府血仇還是燕廷庸政，若說衛季子原先還能說些場麵話逢場作戲，現下的衛季子是連場麵話都不想說的。加上太子先前棄車保帥的事情，衛季子雖未與他正式見過麵，但私下裏也是不大待見這位太子。若不是憑著他太子的身份，衛季子是見都不會見他的。
    總有些事情，得壓著自己的性子去謀大局。
    眼前這位太子，看起來跟衛季子差不多大。不過衛季子不得不說，這太子真的是生得一副好皮囊——揚眉微挑，丹鳳眼略顯笑易，薄唇微斂，麵色瑩潤，卻不失剛毅之氣。先前聽說當朝皇後乃是天下第一美人，如今看來，所言非虛。
    “某早聞衛公子大名，一直未有機緣。今因緣巧合，得以仰慕公子風範，實乃某三生有幸。”
    “公子過譽。”衛季子淡淡笑了下，“不知公子貴姓？哪裏人士？”
    “某不過北疆一富戶子弟，當不起公子稱貴。”太子笑著擺了擺手，“恕在下冒昧——公子年方幾何？”
    “虛十八。”衛季子垂眼答道，“公子如何？”
    “虛長公子一年。”
    “既如此，衛某便稱公子為兄。”衛季子笑了笑，“公子還莫要嫌棄。”
    “某怎堪得公子尊呼？”太子連忙表示不可。衛季子隻淡然一笑，看了眼旁邊兒站著的高個子：“昨日這位兄弟稱尊兄為‘堯公子’——既如此，在下便稱之堯兄，如何？”
    “既如此，某便忝受了。”太子道，“先前在北疆，聽聞令府劇變，甚是痛惜。不知令府……”
    “隻剩我一人。”
    “節哀。”
    “多謝堯兄掛記。”衛季子淡淡道。
    衛季子對自己不怎麼待見的人，一直是麵子上過得去就算。說起來，這也是拜高九道這些年的教誨。高九道向來活得灑脫，衛季子雖然有衛達倫盯著不至於“長歪”，但多多少少還是受了高九道脾性的影響。
    不過太子虞堯隻當衛季子遇生不善言辭——畢竟在中原城的時候，衛府四公子向來是不與雜七雜八的市儈紈絝多來往的，故而不善世事也正常。
    “公子入穀多久了？”
    “算起來，也快四個月的光景了。”
    “在這裏過得可還習慣？”
    “心安則安，心亂則亂。”衛季子道，“亡命穀對我等頗為照顧，衣食供應不缺。然族人蒙冤，忠魂不瞑，季子斷難自安。”
    “衛氏從燕大帝起事，四百餘年忠心耿耿，卻遭此無妄之災，世人皆思及椎心、論及泣血。”虞堯歎了口氣，“公子切莫自餒——人事不義，天道衡之。衛氏忠肝義膽，蒼天有眼，魑魅魍魎終將血債血償。”
    “承堯兄吉言。”衛季子看了看虞堯，“聽聞堯兄因北疆戎族犯邊而南避——不知北疆形勢如何？”
    “戎蠻來勢洶洶，卻難越鐵城一帶。”太子道，“高喻義用兵奇絕，蠻戎大將不敢輕舉妄動。且聽聞蠻戎內部矛盾重重，若再拖下去，不消高喻義出兵，蠻戎早晚彈盡糧絕。”
    “事無絕對。”衛季子看了看虞堯，“不過有高喻義鎮守，至少三年五載，是不用擔心蠻戎會長驅直入了。”
    虞堯看了看衛季子，沒再說什麼。
    衛季子看了看時候，也差不多該動身了。於是衛季子起身，朝著虞堯一施禮：“堯兄，今日正好穀中有喜事——我聽聞自避入穀中後，堯兄一直被錢大智看在此處。不如今日隨我出去透透氣吧。”
    “衛公子之邀，在下自當遵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