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季子聽了卜伯的解釋，瞬間聯想起那日蘇掩瑜提及他師父曾經見過從龍劍匣。
    難怪，一個連甘草都不認得的江湖人士，怎地就能進宮見得燕廷禁物？
    “先皇帝雖然欽點，但太仲門下卻異議頗大。當時藥支顯赫，即便嫡支從藥支之外選，也得先輪過毒支才能到術支。而蘇掩瑜師父的這番作為，無異於小人之行。奈何皇命在此，不得違抗，太仲門隻得傳與其師藥宗，以承繼太仲意誌。”
    “既如此，緣何門下隻有兩個徒弟？”衛季子想到先前卜伯提到的，蘇掩瑜隻有一個師兄，他師父也隻有兩個徒弟，不由得疑惑起來。
    “他師父雖然有能耐，但奈何門內不認。於是各庶支各自為事，待到蘇掩瑜入太仲門之時，太仲門已然是名存實亡了。現下真正算得上是太仲門的，除卻江湖上還留存著的太仲毒支沒有分崩離析，太仲藥支、太仲術支，早已內崩外摧，不複存在。”
    衛季子聞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蘇掩瑜的師父認為，太仲門的分崩離析皆因他當年的魯莽，故而終生不再收術支親傳，而是從毒支和藥支之中各選了兩人收歸坐下，希望有朝一日能重興太仲門。但是……”卜伯皺了皺眉，“他師父終究沒能看到那一天。”
    “可是發生了什麼？”
    “先皇帝駕崩，虞上治即位，張佩嫻先前已經晉封皇後，自然而然地升為太後。張佩嫻憑借張氏一族的前朝勢力，早些時候徹底把虞上治架空成了擺設。在此期間，張佩嫻羅織罪名，追捕蘇掩瑜的師父，故而蘇掩瑜的師父才會有最後那段時間的東奔西走。後來他師父聽說亡命穀容納賢士，索性帶著蘇掩瑜北上逃亡。最後，就在虞不孤造反的那年，他師父病故了。離亡命穀就剩不到一裏地的路。”
    “可是掩瑜兄不是……”
    “公子啊，”卜伯搖了搖頭，“醫者不自醫，這個道理你還不懂嗎？且不論當時蘇掩瑜有沒有今天這麼能耐，就當時食不果腹衣衫襤褸的情狀，縱是蘇掩瑜有方子，哪裏有藥呢？”
    衛季子默然。
    “當時我也才入穀不久，”卜伯回憶道，“我認得他師父，便幫忙料理了後事。先前我沒見過蘇掩瑜，不知道他是什麼性子——不過自他入穀以後，卻一直就像今天這樣了。”
    “掩瑜兄不會一直以為，師父的死全怪自己吧……”
    “子非魚焉知魚？”卜伯歎了口氣，“在那之後，蘇掩瑜經常遊走與各地，不說懸壺濟世，卻也是救了不少人。蘇掩瑜在醫術藥學上天賦異稟，雖說他師父不精通此道，但嫡支保有的門內典籍蘇掩瑜基本上都通讀過。沒出幾年，蘇掩瑜便成了江湖上名望頗高的名醫。”
    “掩瑜兄一開始是沒入穀的？”衛季子有些驚異。
    “沒有。”卜伯搖了搖頭，“他說他師門遺誌未了，他還要替他師父完成。不過後來不知道得罪了哪方勢力，蘇掩瑜被逼無奈，隻得再次來到亡命穀，至此之後再也沒有離開。之後有一次太仲毒支聽聞藥宗在亡命穀，特意請蘇掩瑜回去，商量重振太仲門。可是還是被蘇掩瑜給拒絕了。”
    “掩瑜兄性情中人，向來不與世俗同流合汙，被些個小人構陷肯定是難免的。”衛季子想了想，“不過先前聽說掩瑜兄和錢大智之間……”
    “的確有些糾葛。”卜伯接過話題，“這事兒不怨蘇掩，換了誰都不會輕易揭過。錢大愚病重我也去探過，若是沒有蘇掩瑜靜心照料，怕是根本不可能挺住那麼久。不過錢大智居然信口雌黃，簡直太過分。”
    “現下穀中也沒個正經的醫者，少穀主也想過請掩瑜兄再出山……”
    “這事兒，怕是不行。”卜伯搖了搖頭，說得無比堅決，“蘇掩瑜不可能再挑擔這個事情。今後再行醫問藥，掩瑜也是憑著道義良心去做了。”
    “可是如此，豈不虧待了掩瑜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