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在這兒拖延。”錢大智冷冷一笑。瞟了旁邊兒站著的昆侖一眼，錢大智信誓旦旦地說到：“今天就算是錢坤在這兒，我錢大智豁出去這張老臉跟侄子對著幹、扛著千古的罵名，也得把你衛季子給趕出去！”
    “二穀主執意如此，季子也無話可說。”衛季子淡淡地看了錢大智一眼，轉而麵向穀中眾人，朗聲道：“季子家逢巨變，一夜之間，衛府上下命喪黃泉。奔走逃亡，日不能寐、夜不能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危急存亡，如若累卵。然亡命穀不以季子戴罪之身，出手相助，容我主仆二人一方天地，助我等渡過難關，不論今日之事如何，亡命穀救命之恩，季子沒齒難忘。如今燕廷咄咄逼人，季子雖人微言輕，但諸位放心，季子絕不會連累諸位兄弟。隻是亡命穀救我於危難，我亦不能坐視亡命穀亡於短視之徒而不顧——季子厚顏，自由長於京中，巨變之前，不敢說萬人之上，卻也官宦世家。燕廷之敕令詔書等，其規製季子爛熟於胸。如今這封詔書檄文，其規製與燕廷律例大相徑庭，若非偽出於小人之手，便是經小人之手而裁之！”衛季子冷冷地瞥了錢大智一眼，“二穀主，在下所言，可是事實？”
    “胡說八道！”錢大智握緊了扶手，“休要在此妖言惑眾！來人，給我拿下！”
    “且慢。”
    衛季子循聲望去，隻見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緩步而來。不是別人，正是前不久給他們量過尺寸做冬衣的卜伯。
    “卜老。”錢大智連忙起身迎上，“您怎麼來了。”
    “聽聞穀中有大事。”卜伯淡淡地看了錢大智一眼，有環顧了四周：“小坤呢？”
    衛季子愣了愣，隨意反應過來這是在說錢坤。不過在亡命穀中敢這麼稱呼少穀主——看來卜伯，絕非一個老裁縫那麼簡單。
    “今天這事情太急，還沒告知他。”錢大智隻得硬著頭皮回道。
    “什麼事情這麼急？又要趕人嗎？”
    卜伯的語速語氣都沒有什麼變化，但衛季子聽了，隻覺著後脊瞬間冰涼，整個人都有些虛。
    “……衛季子實為禍根，斷不可留。”
    卜伯沒搭理錢大智，緩步走到地上那塊黃布旁邊。衛季子給衛小北使了個顏色，衛小北連忙上前把地上的檄文撿起，遞給了卜伯。卜伯微笑著接過，衝著衛小北點了點頭，便覷著眼，不慌不忙地看著上麵的文字，什麼也不說。
    一旁的錢大智卻急的一腦門冷汗。眼瞧著就快把人給轟走了，這時候又來了尊大佛。旁人還則罷了，這卜伯……錢大智是真心不敢動啊。
    “許是我多年不通外事，”卜伯依舊看著那黃布，微微挑起眼皮，“竟不知道，這燕廷，什麼時候改了詔法了。”
    這話一出，錢大智登時臉色煞白。衛季子一直悄悄觀察錢大智的臉色——若說先前隻能確定有人對這個“檄文”做了手腳，現在錢大智這反應，衛季子絕對能確定那做手腳的人便是錢大智，無二。
    “卜伯，您這話怎麼說的……”錢大智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這部明明白白寫著呢嗎，啥叫改了招法……”
    “原先想著亡命穀又不跟燕廷打交道，燕廷有什麼詔令咱們也不用搭理，便沒跟你們講。”卜伯將那“檄文”卷了幾卷，揣進懷中，麵向眾人緩緩道，“這燕廷對顏麵看得比命都重要，都不用說別的，就著詔書、檄文、皇榜等昭告天下的文書，都是有十分嚴格的規製的。這回發過來的，屬‘罪書’，當用黃鑲天理帛，其上龍紋比不可有絲毫截損、偏歪——這個一看，眼瞧著都跑邊兒上去了。照這個紋理圖案，莫不是燕廷自己說，現在是張佩嫻垂簾聽政，皇帝靠邊兒涼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