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季子循聲望去，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昆侖。
    “昆侖！”錢大智看見門口的昆侖，微微怔愣了一下。驅逐衛季子這件事情錢大智自認為做的密不透風，怎地就讓昆侖得了消息？
    “趕人走，要麼穀中眾人意見一致，要麼出大印發令。二穀主想要聯合穀中眾人驅逐衛季子，這件事緣何少穀主不在場？即便是衛季子該走——少穀主又應當擺在什麼地方？”
    “事急從權，此事關乎我穀上下百十口弟兄的性命！”錢大智怒目圓睜，“若不速速決斷，我亡命穀就要遭了滅頂之災！大難當前不知穀中一心卻仍舊爭論如此細枝末節，你可真是好胸懷！”
    “二穀主這話說的，好像我們不在乎弟兄性命一樣。”昆侖走進大堂，看了看圍在衛季子一圈的錢大智的手下，“不過這大堂之上，打打殺殺，成何體統？”
    衛季子看了看昆侖。一般情況下，昆侖一出現，錢坤必然也在。不過這回，錢坤等人卻並未出現。
    衛季子挑了挑眉，並未說什麼。
    “昆侖，本座勸你識時務。”錢大智冷眼看著昆侖，嘴角扯出一絲冷笑：“衛季子，斷然留不得。”
    “留不留得，這事兒少穀主不在場，不合適吧？”昆侖根本不理錢大智，轉身看向在場的眾人，“即便是穀中眾人一致以為衛季子禍水不可留於穀中——敢問諸位，可把少穀主置於何位？”
    趁著昆侖跟錢大智扯皮的空檔，衛季子又仔細觀察了一番地上的那塊黃布。一旁的衛小北注意到了自家公子的異樣，順著他的視線也看到了地上的那一塊黃布。
    這一看，衛小北便發現了端倪。
    燕廷的黃鑲書帛，向來是燕廷昭示龍顏天威的一大“禮器”。所謂“黃鑲”，並不是鑲黃邊的意思，而是燕廷“黃鑲天恩帛”和“黃鑲天理帛”的俗稱。燕廷有專門律令——恩詔行黃鑲天恩帛，罪詔行黃鑲天理帛，一般行家都不用正式宣旨，隻要瞥一眼這書帛上的紋路，便能大致猜出說的是好事還是壞事。
    而這個“鑲”也並非單純的繡製，而是製線之時便量好了圖樣，在預設的位置上糅了真真正正的金箔圖案進去。如此一來，帛成而紋出，斷然造不得假。
    最為關鍵的一點，黃鑲書帛的紋路有著十分嚴謹的製式。天恩帛上的紋路化自前朝著名畫師鄭元子的《金龍福澤圖》，主體是一條大氣的金龍，騰雲駕霧，十分氣派；周邊則飾以流雲仙霧，錯落有致、層次分明，即便是紋路圖樣，也透著金龍的熠熠金光。而天理帛雖然也以龍為主體，但其內涵卻大相徑庭——天恩帛昭金龍之威嚴，而天理帛卻盡現龍之凶狠果決的一麵。其紋理化自燕開國皇帝禦筆親繪的《龍息嘯海圖》，這幅圖本是當年燕帝出師征討前朝，老百姓大都不識字，座下謀士進言，以圖代文而“教眾生仰聖威而從之”。這《龍息嘯海圖》畫的，便是金龍替天行道、搏陰蛟與海上的場景。
    不論是《金龍福澤圖》還是《龍息嘯海圖》，燕廷都有一條硬性規矩——不論詔書多長，一份詔書的紋理隻能有一條龍，且必須是一條完整的金龍，不能有半點截斷；而且不論原圖是怎麼樣的布局，製在書帛上的紋理，這條龍必須位於書帛的正中。
    反觀眼下這個，雖說確實還是一條完整的龍，不過這條龍的位置……
    衛小北看向衛季子，隻見衛季子衝著他點了點頭。
    “昆侖！你在胡攪蠻纏，休怪我錢大智不講情麵！”
    “兩位稍安勿躁。”衛季子打斷了昆侖和錢大智的爭論，“既然此事與衛某有關，總得讓衛某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