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那天是九月一號，沒有下雨，太陽很大。趙意在這天起晚了，後來他聽到石頭在門外麵的吆喝聲，應了幾句，外麵的人就啪嗒啪嗒跑走了。
    每次來叫他吃飯的都是石頭。
    在這個地方，或許唯一願意來叫他吃飯的就隻有那個看起來傻傻的土狗男孩兒。
    趙意迷迷糊糊的想著，或許他以後能對那二愣子好一點。
    趙意生活習慣不怎麼好，二十多年來隨意慣了，睡覺起床三餐在他這裏都沒什麼定數兒，一般都是，餓了就吃，困了就睡，也沒人管他，自由散漫的。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老李跟他說的是，開學早上七點準點兒吃飯，假期八點，中午十二點半，晚上也是七點半，開學假期都一樣。吃飯不等人，自己掐時間，過了飯點兒就沒飯了吃了。
    吃飯還要掐著點兒，趙意二十多年就沒過過這樣的日子，就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說實話，他覺得自己現在的日子糟心極了，但竟然沒想著走。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紀山青，沒睡到，不甘心，也可能是因為這裏的人老是想趕走他，他不想如了別人的意，也可能是……別的什麼原因。
    總之，這裏的條件沒一個如他的意的，這裏的人除了紀山青也沒一個入他眼的。但是他就是不想著回去。
    也是挺奇怪，去哪兒避風頭不成，非要跑到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趙意自己都覺得自己有毛病。
    歎了口氣趙意才下床，三下兩下穿上衣服，端著自己的小水盆開門去水房洗漱。
    本來這個點兒大家都應該洗漱完了，今天又是學生開學，應該洗漱的更早才是，這當兒水房應當沒人。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孽緣，趙意在水房裏碰到了正在洗手的陳耀。
    陳耀看過來那一刻，倆人都愣了一秒兒，然後又各自轉開眼，自己洗自己的。
    趙意倒是沒覺得什麼，人隻要不來招他，他也懶得跟別人計較，隻靜靜的刷著牙，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著別的事兒。
    陳耀洗手洗了三分鍾，還一會兒瞥著眼看他一眼，再低頭洗手，再看他一眼。
    趙意漱了口，拿著手機的牙刷敲了敲牙杯，側身看著陳耀，“你洗手還是搓皮呢？”
    “關你屁事。”陳耀瞪著眼看他，一手狠狠關了水龍頭。
    趙意挑眉，“你老老實實搓皮確實不關我事兒，你老看我是怎麼回事兒，我是死的？看一次兩次也就算了，眼睛犯病就及時治療，你老這麼抽抽著看人容易被揍。”
    “我他媽願意看你？”陳耀的火兒噌的就起來了，趙意這張嘴得理不饒人。陳耀沒他嘴皮子厲害，被這麼說又懟不回去，火兒就更大了，“我為啥看你你自己不知道？老李都跟你說了飯點兒，你次次都不準點兒到，上次早上你沒來吃飯，山哥拿個淨碗給你留菜，今天你又這樣兒，是不是你覺得山哥能次次都這麼幫著你？上次給你留飯大家都有意見了，都是集體生活，憑什麼你就能搞特殊。”
    陳耀巴拉巴拉說完了，趙意有點兒懵，眼神古怪的看著他問，“紀山青什麼時候給我留菜了。”什麼時候……幫著他了。
    “你少揣著明白裝糊塗，這兒不是你原來生活的那種地方，你在這兒就要守這兒的規律，要是受不住，趁早走人！”
    陳耀瞪著眼睛，呼哧呼哧的喘氣兒，氣的跟個河豚似的，趙意看他了一會兒，覺得還挺有意思的，這人明明是在吼他，他還沒生氣，人自個兒倒是氣得滿臉通紅。
    趙意覺得自己無話可說，沉默著轉過身，默默洗臉。
    想著陳耀剛剛說的，紀山青給他留菜？紀山青幫著他？
    突然，他想來，好像是有這麼一遭，他頭一次去洗澡那天，洗回來的時候兒在走廊上碰到紀山青，他說給自己留菜了。當時也沒人跟他說這兒的規矩，他隻當給他留飯是正常的，那時候自己沒什麼胃口，就敷衍過去了，紀山青當時還挺生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不就是吃個飯的事兒麼，也至於跟他鬧脾氣，覺得是紀山青這人有病。
    現在陳耀跟他提，他才又想到。這地方規矩大，他本來就是不受待見的新人，剛來就不趕著飯點兒，按道理是沒飯給他留的。紀山青說給他留了飯，就是給他開了個先例，可不就是幫著他麼，說不定還得罪人了。結果他好像還沒承人家的情，還覺得人家是個神經斌。
    這倒也不怪陳耀那麼說。
    是得生氣，但這氣不該陳耀來跟他生。要來罵他，也得是紀山青來。
    趙意洗完臉的時候兒，旁邊已經沒人了，他沒注意陳耀什麼時候走的，水房隻剩滴滴答答的水聲和帶著黴味兒濕氣。
    他抬手看了看表，七點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