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意正餓呢，倒是沒作妖，散漫的晃悠在紀山青的後麵。
    飯桌擺在樓外麵的空地上，是個挺大的小圓桌兒。桌子邊小矮凳上坐了四五個人，有老有少，大的看著有四五十，小的十幾歲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個皮猴子。這群老老少少的純一色爺們兒，赤著膀子的多，不赤膀子的也都隻是穿個背心。趙意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正正經經的打扮有種走錯片場的錯覺，怎麼看怎麼覺得不是一個維度的。
    他們走出樓道動靜不大，飯桌上的人吵吵嚷嚷的沒聽見。就見剛剛那二愣子撇了頭，瞧到了人，登時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情難自禁的大聲喊了聲，“山哥。”
    這一聲飯桌上的人全看過來了，一時間突然沒人出聲兒了，看著趙意和紀山青氣氛安靜地可怕。
    嘖，怎麼說呢，就好想電視劇演得好好的，突然有個觀眾不小心進入了場景。
    演員都懵逼了。
    不得不說，趙意的長相和一身斯文敗類的打扮和這一群樸實淳樸的人還真是格格不入啊。
    趙意掀著眼皮子掃了一圈兒，臉上的表情木然得很。他習慣被這麼看著，打量著，探究著，早在這種盯視下沒了臉色。看起來冷傲而孤僻，給人一種不好接近的感覺。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紀山青身上。很神奇，紀山青這個男人雖然穿著打扮都和這群人沒什麼不一樣，似乎早已經融入了這裏，可是偏偏，是不一樣的。
    趙意目光下垂，紀山青站得很直，筆直筆直的，這種直挺挺的緊繃的站姿，就像是隨時戒備著什麼一樣。
    這沉默詭異的氣氛沒持續多久，紀山青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每當他這麼笑的時候，渾身的野性和匪氣就突然收斂起來，看起來倒是有種京城公子哥兒的修養和驕矜，禮數到位，溫和有禮，就是配上他這身打扮，那溫文爾雅的感覺毀了不少。
    “這位是新到的支教老師，趙意。”
    紀山青帶著他在飯桌前站定，給他做著介紹。
    隻是介紹了這一句，就停住了，趙意抬眼看了他一眼。紀山青拉過一張椅子，偏頭看他，“先坐吧。”
    趙意看著那張矮矮的靠把椅，眉頭似乎小蹙了一下，不過什麼也沒說，動作也沒延緩，很幹脆的坐了下來。
    紀山青不知道又從哪兒翻出來一把椅子，在他旁邊坐下。
    一桌兒人眼神兒全往這兒瞟。趙意掃了一眼紀山青，這人坐的筆直，手裏拿著筷子，夾著一塊兒涼拌黃瓜正往嘴裏送。
    得，這是沒打算再介紹的樣子了。
    趙意看了看桌子上的飯菜，菜不少，得有十幾個盤子，賣相也不差，隻不過下了不少，這群人已經吃一陣兒了。桌子邊兒撂著不少酒瓶子，但是剛剛他沒在紀山青身上聞到酒味兒。
    看來是沒喝。
    一時間飯桌上沒人說話，都沉默的吃飯。趙意看了看自己眼前擺的飯和筷子，始終沒拿起來。就這麼詭異進行了幾分鍾，終於有人憋不住出聲兒了。
    是桌兒上看起來年紀最大的。
    “趙老師是吧，我也是學校老師，姓李。你剛來也別拘著，好吃好喝。”這位李老師看起來和和氣氣的，說話也是不疾不徐，倒是像極了老師的樣子。
    趙意掛上得體的笑，衝他微微點了點頭，“你好，李老師。”
    這位和氣生財老師笑了笑，頗不好意思的說，“嗨，你也別見外，他們都老李老李的叫我，你也叫我老李好了。”
    趙意如善從流，“老李。”
    “小趙呀，你剛來，也不認得人，這桌兒上的都是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老李倒是挺自來熟的，扯著飯桌兒上的人，一一給他介紹。
    趙意臉上的笑始終是一個弧度，一個溫度。這幅態度，熱絡極少，客氣居多。
    桌兒上開始慢慢地聊起來了，隻是聲音小了不少，笑聲也少了不少。氣氛，總不是那麼回事兒。
    趙意並不介意，桌上什麼氛圍，是不是和他有關對他來說都沒什麼影響。隻是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筷子和碗上麵，似乎在考量什麼。
    老李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的想帶上趙意，可是這份善意趙意並沒有承接，隻是三兩句應下來，搞得人再不能把話題進行下去。
    大家聊得不太火熱，但也是有話題的。
    趙意發現，紀山青不參與他們的聊天，隻是悶頭吃飯，有誰叫到他，他才不急不緩的隨意發表兩句見解，往往讓飯桌上這群人深以為然，順著他的話討論下去，然後紀山青就不再說話了。
    終於是餓狠了，趙意摸上了眼前的碗筷。紀山青有意無意的往這邊掃了一眼，又壓下眼吃飯。
    趙意拿起筷子那一刻就自在多了，好像之前糾結吃不吃的人不是他一樣，和紀山青一齊悶頭吃飯。兩個人都不是話多的，趙意是個存在感很強的人，即便是這麼一聲不吭的吃飯，也很難讓人注意不到，所以大夥兒這頓飯吃的並不是很自在。
    趙意倒是吃了個半飽，他向來是個嘴挑的，這些菜對她來說根本算不上好吃，但也算不上難以忍受。口腹之欲，條件到哪兒滿足到哪兒。
    桌兒上這群人都是住學校的。吃完自發的收拾著東西，也沒讓趙意動手，倒是紀山青隨手幫個閑。
    趙意提著自己的小椅子找了個空地坐下，離那群人遠遠的，攤在椅子上，目光不知道望著哪個點，看起來異常安靜。
    紀山青和陳耀收拾著桌椅，能瞧見那邊攤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吹風的趙意。
    陳耀時不時地往那邊看幾眼，推了推紀山青，小聲問，“哎，山哥，那趙意是什麼來曆啊。”
    紀山青連眼皮子都沒抬，隨口應道，“支教老師啊。”
    “不是，你覺得他像嗎？”
    紀山青看了看遠處的祖宗，挑著笑說，“像不像都來了。”
    陳耀語氣有點兒不陰不陽，“他那樣兒的能受得了嗎？前麵兒來的支教老師看起來比他像老師多了，都沒能堅持一個月的，這個趙意，不像個老師。”
    聽這話，紀山青倒真笑了一下，“確實不像。”
    “你說派什麼支教老師幹嘛啊，淨找事兒，沒一個靠譜兒的，還得管吃管住。”
    “不差那一口飯，也不吃你的住你的，你倒是不樂意上了。”
    “看著煩，不舒服。”
    “憋著。”紀山青不冷不熱的瞟了他一眼，又看向遠處，臉上沒什麼表情，“也待不了多久。”
    “嘿，說不準兒明兒就走人了。”
    紀山青看他了一眼，把手裏的酒瓶子塞他手裏，“好好收拾。”
    說完，轉身往樓裏走。
    “哎，山哥……”陳耀看了看手裏的酒瓶子，認命的歎了口氣，利索的收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