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天嶽那日，天空湛藍明媚，連雲都似凝結住了，萬裏無波。
    帝台始終不曾露麵，段千魂回望了一眼那聖潔的光輝之所，終於邁出了步子。每走一步都感覺離帝台更遠了一些。他的身形不曾躑躅，心卻潸潸地疼，似在流血。
    還沒分別就開始牽腸掛肚，愛上一個人，或許是這世上最痛苦、最糾結的事，不由自己的心。
    仙鶴候在悠長的天階之下不耐煩地拍打著翅膀，空空兒坐在其背上，興奮地朝他招手，“姐姐，快點，我們該走了！”
    段千魂看見，空空兒身後的其他三個弟子靜立悠然，都在等他。不再想其他，他騰身躍入其間。
    一路向西，仙鶴乘著他們在雲霧中前行，偶爾下麵雲層稀薄，能望見地上王朝、城鎮和車馬。仙鶴日行數百萬裏，很快就到了南越境地。彼時萬家燈火，四合安詳，悶了一日，又到了子桑授業解惑的時間。
    “小五，你們南越與東麵的鄰國大夏，戰事已經僵持百年。這裏的界碑，上麵曾經有大夏的文字，如今卻已屬於南越。你看，它還那麼新，估摸著應該是不久前剛攻下的城池。照這樣的速度，用不了幾年，大夏的君主就要向你們的南越王俯首稱臣了。小五，這一路過來，你應該也看到了，再往東，就是同樣實力雄厚、曆史悠久的商丘國，它在宣嶽的境內。”
    南越兵巡邏的步伐在青石板的馬路上咯噠咯噠的響動，似乎踏破了淪陷的大夏子民的柔腸，冰冷無情。細細聞，有狼煙淼淼而上；再細細聽，那美好祥和的夜景之下，是淹沒於黑暗中的萬千綴泣和深深絕望。
    段千魂怔怔地抬眸，覺得子桑的話語，和他此時望過來的眼神一樣，皆湧動著令人恐懼的暗流。
    “大師兄，你突然說這些有的沒的嚇唬五師弟做什麼！”
    瑤瑤推了子桑一把，差點將他推下去，道：“別聽大師兄的，師父雖統治宣嶽一方，卻不會輕易插手朝廷政治之事。你看那江海日夜奔流，也由著它日夜奔流，此乃天道輪回，凡塵中最正常不過的事，神仙可管不著這些。”
    子桑坐定，勾起好看的唇角，“我開個玩笑嘛，整日枯坐著，實在悶的慌。”
    空空兒倚著段千魂，另一側是睡著的阿青，他捧著骷髏頭，一臉正經地問：“空空兒覺得很好呀，哪裏悶了？”
    “……”，子桑撅嘴，他心道，有阿青和小五陪著你，你自然高興。
    見此，瑤瑤撫了撫仙鶴背上的毛，提議：“我看它也有些憊懶，不然今夜就在南越境內隨便找個林子宿吧，讓它撒撒歡、找點果子吃也是好的。”
    仙鶴長鳴了兩聲，也不等其他人同意，旋即興致勃勃地衝下了雲層。
    幽篁細影，月上竿頭。此地近溪，有一間荒廢的小屋。經瑤瑤一雙巧手，頃刻潔淨無塵。
    段千魂這日一直精神不濟，很快便進入夢鄉。突然感覺有人靠近，他的一隻手已如刀刃一般斬至那人脖頸，最後卻堪堪停住。
    因為那人手裏拿著一席寬大的披風，身子剛剛彎傾。
    阿青將手裏的披風輕輕蓋到了他和空空兒身上，然後默默無言地走出小屋，與子桑和瑤瑤賞起了月亮。
    段千魂怔怔地瞧了瞧懷裏的空空兒，手掌覆上那帶著暖意的淡綠披風，終究沒將它扯開，繼續闔眼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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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備注：
    大夏：東大夏滅國後，北大夏由原東大夏將軍新立，簡稱大夏，轄地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