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地下，天堂，地獄，變數間。
    這一晚折騰到家，躺在床上的時候，我仍覺得遊蕩在雲端。
    周楠生李德楠，劉青王莽，石磊？種種變數來的太過突然，我害怕的不敢閉上眼。
    輾轉反側在小床上，身下的床單褶皺成一團，書桌前的鐵窗透過一絲微光，天空已經露出了魚肚白。
    我眨了眨幹澀的眼，有點失落，對不起石磊，我好像沒能做到答應你平平安安，我又添病了，神經衰弱。
    啊啊啊啊，大被蒙過頭，我上輩子一定是作了孽這輩子要這麼懲罰我。
    “林淼，大早上你嚎什麼嚎”
    郝清女士一掌拍開我的小門，比我嗓門還大衝著可憐的我吼。
    “好好睡一覺，晚上去換李德楠他媽回來你去守夜，現在我去，你老實在家裏呆著。”
    這話說的，我從被子裏鑽出來，歐呦，郝清女士已經穿戴整齊，右手還拎著飯盒的站在我的門前。
    “知道了”我又再一次煩悶的倒回被子裏，很想大聲告訴她，為什麼這麼傻，有些人扮豬吃虎相，讓你家庭蒙羞你都不知道。
    我好像真的神經衰弱了，不僅神經衰弱還智障了，炎炎夏日我在沒有空調和風扇隻有一扇小鐵窗的房間裏裹著大棉被昏睡了過去。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又回到了那個天寒地凍的12月，那段時間小工廠前麵的湖水凝透了，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溜冰場。
    那年我十歲，因為天生體弱家人不讓我接觸那些令人體內生寒的東西，可頑皮的天性使然，我還是偷偷的跑了出去。
    我帶著竊喜的心態，一路快跑，趕往李德楠他們口中有趣至極的小冰場。
    可我卻迷了路，跑錯了地方，我見的那裏枯草叢生，我緊盯著水麵，是流水，沒有冰，我突然感覺後背發涼。
    當我顫抖著轉過頭的時候，我嚇得蹲坐在地，那是我一輩子揮之不去的一幕。
    我與她隔在一條河的兩岸，我躲在草叢深處，她見不到我而我卻能清楚的看到她。
    她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大概和我媽媽差不多的年齡，在這天寒地凍的季節她卻穿著白紗，麵色慘白沒人氣，我感到奇怪，但更多的是害怕。
    我慢慢的向後退，回頭找尋出路，我想逃，迫不及待，可偏偏這時候平靜的湖麵卻傳來了一聲脆響，我猛地回頭，脖子差點扭斷了。
    我驚叫出聲，那女人竟然跳了下去，從我見她到她跳下去短短五分鍾，她跳的決絕……
    有人江水中冰冷，有人新婚燕爾，那一瞬間這句話不自覺跳到我的大腦裏。
    “別跳”隨著一聲驚呼，大汗淋漓，我從噩夢中醒來。
    抬起袖口，猛擦一把額上的汗，已經有許久沒在夢過她，為何今日又再一次夢到她。
    我大口大口的喘氣，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再一次擊垮了我，我想起那天，我眼睜睜看著她下沉，卻沒辦法拉她上來。
    等找人回來的時候，已為時已晚。
    這一生沒有比這件事情更令我有負罪感，每每夢見她，我都會在去一次那河邊，帶點紙錢，燒給她，以此來求個安心。
    今日也不例外，我胡亂換了個短袖穿上鞋就跑了出去。
    在巷子口的小賣部買了兩卷黃紙，夾在腋下，我就往出河邊走，馬不停蹄。
    向河走這條路，因為死過人大家都很忌諱，幾乎近十年來都沒人往這走過，當然除了我，可今天走著走著我就發現這雜草被人攆出來一條道。
    蹲在地上看了兩眼，看著車胎印跡，是兩個軲轆的，摩托車？
    摩托車？石磊也有個摩托車？
    我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挺可笑的，怎麼連摩托車都能想到他，這世界上又不止他一個人有摩托車。
    繼續向前走，天色越來越暗，有風吹起，雜草在風中發出陣陣聲響，似是女人的哭啼，我難免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夏季雜草瘋張，已快有七八歲孩童那麼高，遮擋住了我的視線，可我還是看到了那女人跳河的地方，有個影在晃動。
    媽呀，我腎上腺激素瘋張，蒼天我想尿尿，這不是來求心安是找死來了。
    那影一直在晃動，心速過快，我也不知我哪裏來的膽子，竟撿了塊石頭，大力扔進了河裏。
    “噗通”
    我盯著雜草縫隙裏晃動著的影喊了一句：“唉，對麵的，是人是鬼吱個聲？”
    媽的，喊完我就慌了，這萬一是鬼咋整，我一會不會被吃了吧。
    算了算了，跑吧，掉頭還沒跑出兩步，就有聲音回應了我：“人。”
    人人人？是人我就放心了，唉，長長的舒了口氣，夾著我的黃紙大著膽子往他那裏走。
    想不到還有人和我一樣，不年不節來燒紙？
    往著他的方向一點點靠近，當距離還剩二十幾米的時候。
    “石磊？？”
    我下巴差點掉到地上，他還穿著昨日來醫院接我時的那件衣服，地上有星星火光，映著他的臉，蒼白而又悲傷。
    而他身後靠著大樹停著的正是他的愛車，那個黑色大摩托。
    猛然聽見我的聲音，他也驚了一跳，他錯愕的抬起頭看著我，沒說話。
    而他這一抬頭，我才看見他的眼紅的厲害，肩膀也在一抽一抽，這是哭了？
    我愣了幾秒，有點懵，不過還是在片刻過後我慢慢蹲下了身子，蹲在了他的身邊。
    “你要不要，靠一下我的肩膀？”一不小心窺探到了別人的傷疤，這不是我的本意，我不知如何才能寬慰到他。
    肩膀上的沉重沒來，懷裏的沉重和溫暖卻來了，我吞了一口口水，不是我煞風景，隻是我一低頭就能看到懷裏那個人，他還摩擦著我的衣服往我懷裏更深層度的蹭。
    我輕輕拍著他的背，試圖安慰他，雖然我壓根不知道他為何流淚。
    “和尚？”啞然的聲音，有種百轉千回的韻味。
    “嗯，我在。”想不到啊，有一天這種安慰人的風水也會輪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