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青沉吟一陣，對白離道：“先生，我這便進宮去稟告父皇。你與施前輩先回鍾意府尋阿遠，青樓之事先讓他去告訴六哥，六哥應該有辦法知道紅粉巷那邊蠱毒的情況。”
    白離點頭答應。韓子青轉身便對威戚說：“我先一步走了，你保護先生和施前輩回府。這屍體我會讓人來處理，你們不用管。”
    威戚連連點頭答應，韓子青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他們麵前。
    夜晚的皇宮尤為安靜。比起平常白天裏會有的莊嚴感，此時的皇宮卻顯得有些陰森可怖。
    韓子青趕在閉宮門之前趕回了皇宮。斟酌了一下，他決定直接去往皇上的寢宮去。作為皇上最疼愛的十三皇子，韓子青一路上暢通無阻，卻在寢殿門口遇到了阻攔。
    韓子青皺眉看著攔住他的長安道：“長安公公，快為本殿通報父皇，本殿有要事！”
    與韓子青的急切相比，長安倒顯得不急不忙。他躬身對韓子青道：“殿下，陛下已經睡下了，您所為何事？陛下近些日子來睡得不安穩，如今好不容易睡進去了，若是不急，不妨等到明日早朝再說？”
    “長安公公，此事十分著急，而且事關重大，還請你馬上進去通報。”
    長安見韓子青似乎真的有緊急之事的樣子，遲疑了一下，正準備通報之時，就聽見寢殿裏麵傳來聲音道：“長安，讓十三進來罷。”
    長安連忙躬身道：“是。”
    長安推開殿門，轉身對韓子青說：“殿下快請進。”
    韓子青衝長安點點頭以表謝意，然後便快步走進了寢殿。見到皇上之後，韓子青跪到地上行禮。
    長安為起身的皇上穿上外衣，皇上一邊穿著外衣，一邊道：“起來吧，你有何急事要報？”
    韓子青得到允許之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後才道：“父皇，你可還記得昭華宮失火當日抓到的那個異族黑衣人？”
    皇上定睛看向韓子青，“他不是已經死了？”
    韓子青點頭道：“他死了，但兒臣始終覺得蹊蹺，一探之後發現，他是因蠱毒而死。”
    皇上沒有像韓子青原想的那般驚訝，隻淡淡問：“蠱毒？”
    韓子青遲疑了一下，雖然感到很怪異，但還是繼續說道：“對，一種南方邊境的子母蠱，若是被人以子母蠱控製，恐怕便隻能聽命於人。更可怕的是，兒臣懷疑，都城紅粉巷恐怕有許多青樓都已經與蠱毒扯上了關係。”
    皇上眯起眼睛看著韓子青，雖然神態看似很慵懶，卻給了韓子青莫名的壓力。他的父皇，依舊是那樣讓人難以捉摸。
    “你是想說，那些流連青樓的朝中大臣有可能都被種了蠱毒？”皇上不緊不慢地問。
    韓子青心下一凜，躬身道：“兒臣與白離猜測……正是如此。”
    皇上盯著韓子青的頭頂，沉默了許久，不知在想些什麼。
    韓子青原以為，這樣的事情已經說出，他這個非常重視皇權的父皇應該當即便震怒，馬上處置官員，清理紅粉巷才對。但他萬萬沒想到父皇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看上去就像是一點都不在乎。
    就在韓子青猶豫著自己是不是該再繼續說嚴重些時，皇上才開口道：“十三也差不多該行冠禮了吧？”
    韓子青愣了一下，完全沒想到父皇會把話題移到這裏。遲疑了一下，韓子青道：“還有約莫一個月左右。”
    “嗯。”皇上沉聲緩緩道：“那是時候讓皇後和君兒為你的冠禮準備準備了。”
    韓子青現下根本沒心情談論這個，皺眉道：“父皇，蠱……”
    “十三。”皇上打斷了他。
    韓子青這下是真的明白了，父皇其實根本就沒有要處理這事的意思。韓子青右手微微握拳，然後又鬆開。他實在不懂，父皇到底都是怎麼想的。從前如此，現在也如此。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都覺得父皇心裏有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哪怕是母後，都沒資格直到。
    “十三。”皇上這次的語氣舒緩了些，“夜深了，宮門差不多該關了吧，今夜你便在宮裏休息吧。”
    韓子青心中暗歎口氣，躬身道：“兒臣要稟之事已經說完，擾了父皇休息，這便告退。”
    “嗯。”皇上擺擺手道：“去吧。”
    韓子青麵無表情地從皇上寢宮退了出來，突然被一股無力感占據了全身。盡管他比上一世知道的事情多了，盡管他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都比不過父皇一句話，一個手勢。任他再著急都好，隻要父皇不著急，這整個大崇，便也隻能跟著一道不著急。
    韓子青走向宮門的腳步慢了下來，轉身往韓子君的宮殿去。要論心懷天下，或許他的父皇，遠遠比不上他的三哥。
    聽說自己的十三弟突然進宮來訪，韓子君雖然心中奇怪，但還是趕忙穿上外衣，奔去了書房。看到韓子青坐在桌案前，韓子君皺眉走到他麵前忙問：“怎麼？可是出什麼事了？派人通知你六哥了嗎？”
    見到韓子君，韓子青心中的那一絲不快才散了開去，對韓子君道：“三哥，你還記得之前我去青雲嶺時傳信跟你說的，關於都城青樓蠱毒之事嗎？在前兩日那個離奇死亡的黑衣人體內，我們找到了蠱蟲。我們懷疑兩者之間有些關係。”
    韓子君沒想到那異族人還會與蠱毒扯上關係，想了想問：“你確定是蠱蟲？”
    韓子青點頭道：“我確定。”
    韓子君沉吟片刻道：“青樓那邊你且放心，之前你傳信給我之後，我便與小六一同對紅粉巷做了些限製，如今他們那些不算嚴重的都被我們刻意攔著沒再碰那東西了。至於那些嚴重的，我也有另派人去看著，暫時來講應該不成問題。”
    聽韓子君這麼說，韓子青才舒了口氣。隻要不處於失控狀態，其他什麼都便好說。
    韓子君看韓子青緊繃的樣子，歎氣道：“我與小六原想著讓你不像之前那般頹廢便可，沒想到竟還把你拖進這些陰謀當中。”
    韓子青抿緊嘴唇看向韓子君，然後道：“命是如此，皇族子弟，沒有一個能將大崇安穩的責任置身事外。”
    韓子君感歎道：“十三果然是懂事了。”
    韓子君轉過神來又說：“如今既然你們已經有識得蠱毒的本事，不妨去小六那裏借個方便，確認一下青樓裏之前流行的那個所謂助興的蠱，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韓子青頷首道：“我也有此想法，白離他們此時應該已經帶著六哥身邊的阿遠去了。”韓子青說完遲疑了下，又道：“三哥，你實話告訴我，你和六哥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瞞著我？”
    韓子君看著韓子青良久，然後才歎了口氣道：“小六與我說你已經知道他在醉紅樓的事時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會有此一問。”
    韓子青看著韓子君的臉，忍不住皺了眉。沒想到三哥和六哥真的還有事瞞他。他願意為重生一世，他已經知道了許多別人不知的事，卻不知道別人還有更多的事情仍瞞著他。
    “之前白離告訴我，六哥可能有事瞞著我，可能還有別的算計時我還篤定地告訴他不會的。如今想來，白離才是看得最清楚的人。”韓子青表情肅穆與韓子君對視，問：“如今三哥還打算瞞我嗎？這蠱與你們有多少關係？黑影的蠱毒又與這有什麼關係？這都是你們早有打算的事情？”
    韓子君坦誠地直視韓子青的眼睛道：“十三，三哥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蠱毒之事確實與我們無關。若非你此次來說，我們甚至都不能知道青樓裏所謂的蠱毒到底能不能算作是真正的蠱毒。”
    韓子青長呼一口氣，又問：“那你們瞞著我的到底是什麼？”
    “……與那蠱毒有關係的人曾找過小六。”
    韓子青忽地站起身來，皺眉問：“你說什麼？！”
    韓子君此時已經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坦然道：“他說他想與小六做交易，隻要協議達成，他便可以助我們三人其中之一……”韓子君頗為艱難，低聲道：“坐上那個位置。”
    韓子青十分驚駭地看著自己的哥哥。他知道，所謂的那個位置，無非就是人人都想擁有的皇位。
    韓子青難以置信道：“他怎麼能肯定他有如此大的能量能影響此事？”
    “我與小六也並不相信，而且也一點不願與他合作……於是他向我們展示了實力。”韓子君道。
    韓子青皺眉問：“什麼意思？”
    “青樓蠱毒，黑影中毒，現在想來，或許還包括闖進你昭華宮的黑衣人。”韓子君羞愧道：“此事雖非我們讓他做的，但也的確因為我們的疏忽，讓他有機可乘了。”
    韓子青慢慢坐到椅子上。他萬萬沒想到，這些竟然都與自己的哥哥有關。
    “在發生這些事的當下我們都沒能即使反應過來，但後麵便馬上阻止，總算也沒有釀成大禍。”韓子君頓了頓道：“為了讓你避過禍事，我們便計劃讓你去青雲嶺。”
    韓子青想了許久，開口道：“三哥，十三不想繼位。”
    韓子君聞言，歎了口氣道：“三哥知道。”
    韓子青轉頭看著韓子君道：“我今日方才得知，蠱毒十年前便已經在南方邊境出現，恐怕這人為了入我大崇計劃了許久。”
    韓子君大驚道：“你說什麼？！”
    “三哥，這人絕對另有所謀，你們可千萬不要上了他的當。十三不想繼位，兩位哥哥若有想法也完全無需借小人之力！”
    韓子君皺眉肯定道：“這是自然！我與小六從來便沒想著要與他合作。與虎謀皮，實在愚蠢。”
    韓子青點頭道：“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