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離看了那隻眼睛好一會，就聽見眼睛那邊傳來了一把刻意壓低過的聲音。
    “白先生？”
    眼睛的主人往後退了一步，白離這才發現，被關在他隔壁的，竟然是翁君清！
    “翁軍師？”
    聽到白離的聲音後，翁君清自嘲似地笑了一聲道：“他們果然把你抓來了。”
    白離靠在縫隙旁邊坐好，“翁軍師何苦呢？早些說出來，將軍們肯定會幫你的。”
    “你不懂……”翁君清輕歎了口氣，“我隻求，殿下攻上青雲嶺之後能放過我哥哥和那些無辜的百姓，他們其實什麼都沒做。”
    白離問：“所以現在掌控青雲嶺匪營的的確不是翁君河？”
    “你早已經查到了吧，不然也不會被他們抓來。”翁君清語氣淡淡地說，“否則以先生的聰明才智，他們想抓你又怎麼會是這麼簡單的事？而且……”而且殿下那麼在意你。
    翁君清想起那日他意外聽見韓子青對白離表白，白離似乎是睡著了……翁君清猶豫了一番，還是沒有將話說完。
    白離沒有發現什麼不妥，說道：“我們的確是查到了些事情，但不多。”白離想了想又說：“軍師和令兄，還有申斌的一些事情，其他便不知了。”
    翁君清皺眉，頗有些急切地說：“申斌背後的人不簡單，我懷疑，可能跟朝廷有關。”
    白離若有所思。翁君清說的，倒與他和韓子青的猜想不謀而合。
    “軍師畢竟更熟悉這裏，可能查到更多的消息？”白離問。
    翁君清仔細想了想，說：“我不知道申斌是通過什麼途徑找到的那些人，也不知道他找到的是誰，但我可以肯定地說，現在山上所有能自由活動的人，都是他們的，而且數量，應該最少有一千人。那日你們設計抓走了三百人，他們似乎不大當一回事。”
    白離遲疑了一下，說：“你可知……他們手上還有多少兵器？”
    那邊翁君清的聲音明顯頓了頓，忙問：“你們是還發現了什麼嗎？”
    白離的語氣有些冰冷，“他們私建兵器庫一事，你不知？”
    “我不知！”翁君清顯得有些慌張了，“我隻知道他們闖禍了，要我來補救，我原本拒絕了，但他們用山上的流民和我哥哥，還有方芸的性命威脅我……”
    翁君清的態度不似有假，白離等他情緒平靜些後才說：“那個枯井下的地道，我和子青在裏麵發現了他們偷藏大量兵器的痕跡。”
    翁君清這下是完全被驚住了，沉吟片刻道：“他們可能目的不隻是兵庫。”
    白離蹙眉，問：“什麼意思？”
    “先生明日不妨仔細看看現在占領著山頭的這些人的狀態，我原本就覺得很奇怪，聽先生你說到兵器庫，我有個……很驚人的猜想。”翁君清頹然，“我懷疑，他們可能是在養私兵。”
    “你說什麼？！”素來鎮定如白離此時都無法平靜了，“你這話是認真的？”
    “都是我的猜測，先生明日看看再說吧。”翁君清道。猶豫了一下他又說：“請先生一定相信，此事與我哥哥，與方正方芸都沒關係，他們什麼都不知道，甚至他們自己，也被關在了最裏頭的那兩間屋子裏。請先生出去之後，替他們在殿下麵前解釋一番。”
    “你就這麼相信我能出去？”白離問。
    翁君清笑了笑道：“且不說先生的聰明才智，單論殿下，以他對你的重視程度，怎麼可能讓你犯險？”
    ……白離倒是不知道在別人眼中自己的地位這麼高。
    “所以你才故意透露些我的消息，讓他們來抓我？”白離冷冷問。
    翁君清苦笑道：“……對不起，可你是最好的選擇。”有重要作用，卻沒有任何職務。又過人之智，卻又沒有能與之相匹配的武藝。白離是最好抓住，卻又最不好留下的人。想要設計通報消息，找白離最好。
    雖然開口質問了，但其實白離心中對翁君清卻沒有怨懟。畢竟他也算是自投羅網，而且如果他是翁君清，大概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你就沒有一點辦法能逃出去？”白離問。
    “有啊！”翁君清又反問：“可如果我逃了，這山上其他的人怎麼辦？”
    白離歎了口氣，又問：“你可曾見到過現在控製青雲嶺的那個人？”白離問的當然不是申斌，而是指這次來助申斌的人。
    “我沒見過。”翁君清頓了頓，“不過我聽說，方芸見過。那個人每次找我都是透過別人的嘴巴，大概是防著我。但之後我們不妨問問方芸，她應該會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
    “嗯。”白離點點頭
    “我這裏有一張偷藏起來的青雲嶺地圖，裏麵詳細記下了寨子中所有地方的位置，對你應該有用。”翁君清道。
    白離看到一張被折起來的紙從縫隙間被塞了過來，白離拿到之後小心翻開仔細看了一番，上麵的確畫著山上的屋舍，幾處重要的地方都被圈了出來。白離將那張紙藏到匕首後麵，反正那些人似乎也沒有要搜身的打算。
    “申斌找來的那些人基本沿用了原本的設置，可能會有一點點不同，但大致上是差不多的。”
    “嗯。”白離應了聲，“時間不早了，軍師早些休息吧。”
    翁君清明白白離這意思是沒話要問了，於是便沒再說話，隻在靠在牆邊睡覺。
    白離站起身，又用稻草將牆縫遮住，靠坐在上麵，閉上眼睛。他也得養足精神來應對明天的事。
    -
    陽光透過窗戶直接照到了白離的眼睛上，刺得白離不得不睜開眼。剛剛張開眼睛的白離看到眼前陌生的環境有一瞬間的怔愣，但很快又想起來，自己被綁到了青雲嶺匪營中。白離站起身來稍微伸展了下——靠著硬邦邦的牆麵睡了一晚上，白離隻覺得自己腰酸背疼。
    白離撥開稻草，眼睛貼在牆縫上仔細看了看。隔壁的翁君清似乎沒有了人影，白離猜想他是被帶走了，估計自己過不了多久也要被抓去問話。將牆縫掩蓋好之後，他小心翼翼地透過窗戶的小縫想看看外麵的情況。
    依舊還是有一個小隊的人在外麵來去巡查著，隻是好像是換了人，應該是輪班交換，白離默默記下了他們的人數和經過屋外的次數。外麵那片空地現在站滿了人。顯然是因為空地還不夠大，這些人站得很擠，但似乎一點都不影響他們動作。空地上的人有些手握長槍，有些手柄弓箭，還有些舉著盾牌，一板一眼地做著一模一樣的動作，奇怪的是，他們都統一沒有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白離臉色凝重，蹲坐在窗戶之下，怕讓別人發現他知道了他們的秘密。雖然整過過程都很安靜，但毫無疑問，他們就是在練兵，無聲地練兵！
    白離皺著眉。翁君清說的沒錯，他們就是在養私兵！白離原本以為，私建兵器庫就已經夠膽大了，沒想到他們竟然敢養私兵，還是在大崇的商道要塞上！看來申斌背後的人，除了造反之外也不會有什麼其他目的了。
    想明白之後，白離連忙蹲身將窗戶全部合上。現在他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否則他們絕對不會讓他活著走出去的。
    隱約聽到門外有人的腳步聲，門外的守衛似乎和人聊了兩句話。白離坐靠在牆上，迅速閉上了自己的眼睛，裝作還沒睡醒的樣子。白離聽到了推門聲，但進來的絕對不是送飯的大嫂，否則守衛不會對她們那麼客氣。
    那人泄憤似地一瓢涼水狠狠潑到了白離的臉上。白離皺了皺眉，慢慢睜開了自己的眼睛。用水潑他的人是一身山匪的打扮，皮膚黝黑，看著他時態度很不屑，舉止粗魯，恰與之前韓子青調查到的申斌的形象相似。白離心中默默想到，這應該是就是申斌。但白離麵上不顯，裝作不認識他，冷著臉問：“你是何人？”
    白離的表情似乎惹怒了申斌，他一下將白離抓起來罵道：“你這狗娘養的！還敢這麼看老子？呸！看等下你不被老子弄死！”
    白離緊皺著眉頭，伸手想將申斌的手扯開，但明顯沒有他的力氣大。申斌硬拉著白離走出小屋，不知要帶他去哪裏。白離正想借機觀察一下周圍情況時，眼睛就被旁邊的守衛用布條擋住了。白離心中暗歎口氣，看來隻能等到晚上韓子青來再說了。
    申斌拖著白離並沒有走多遠，步伐慢了下來，白離心想，應該是到了。那個申斌似乎厭惡白離，故意猛推了他一下，又踢了他一腳，應該是想逼他跪下。但白離順勢往前大跨了一步，硬是站穩了。白離雖然是個文弱書生，但也是個硬氣的人。他可以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當朝天子，卻絕不能跪視人命為草芥的賊人。
    一旁的”山匪”將他眼睛上的布條扯下，申斌又是一個巴掌拍到了白離的頭上。申斌下手非常重，白離立時覺得自己的腦中嗡嗡作響。白離搖了搖頭，就聽見申斌又在旁邊咒罵。
    一直在申斌背後的人此時就坐在白離麵前，隻是一襲薄薄的黑簾擋住，看不清模樣。那人擺擺手，申斌立馬就收了聲，安靜地走到角落候著。

    作者閑話：

    我仿佛看到了殿下的長劍懸在了申斌頭上。
    另，為了找到合適申斌說的粗話_(：з」∠)_我還專門去百度了一下古代祖先們都是怎麼爆粗的emmmm總的來說還挺時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