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珂明白洛止渝說話的意思，他現在不能去回想之前他拉起轎簾看到的種種，那種像壁畫上描繪的修羅場一般的場景，太讓人心底生寒了。
    看來今日，他怕是真的不能睡個安穩覺了。
    洛止渝今天難得的動了手，身體也覺輕鬆不少，正好活動開了興致也上來了，取著鴛鴦鉞打算滿足一下季珂的好奇心。
    “都說洛家舞劍天下一絕，你知道為何嗎？”洛止渝雙手接過宋澈遞來的鴛鴦鉞，兩刃相觸尖銳又清冽，洛止渝微一抬手，紅色衣袍迎風挑起，勾著月色朦朧，長發迎風而揚，血色發帶隨著風，悠悠蕩蕩的飄進所有人心裏。
    光是站著不動，這場景便是美的很，卻不足以揚名天下，那究竟是緣何…
    季珂的疑問尚未問出來，洛止渝便動了。
    這一動，便是風華絕代。
    銀刃反射著月光，光芒在鉞上劃過宛如墜星，手臂垂下風聲撕裂，洛止渝身姿柔軟遠超常人，動作卻是利落幹脆，刀刀劃過皆是狠辣無比，洛止渝的一抬眸一勾唇，在季珂眼中卻是嗜血無比。
    他從未想象過有人能把美和血腥連在一起，分明那洛止渝的眼中含著血色的光芒讓人心驚膽戰，卻依舊是移不開雙眼。
    洛止渝的動作不快，但又能以柔克剛般的四兩撥千斤，一推一動都蘊藏著力量之美，沒而不陰，魅而不妖。
    “知道了嗎？”洛止渝收了勢，鴛鴦鉞隨手掛在腰間，踏碎了滿地月色從遠處走來，看著像是月上而來的聖人，神聖不可褻瀆。
    季珂愣住，看著洛止渝走來的身影做不出反應來，他不知該不該開口，也不知如何開口。
    直到宋澈在旁邊拍了他一巴掌，季珂這才渾身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結結巴巴的應著，“知、知道了…”
    洛家舞劍之姿天下聞名，真正見得一二的都是值得吹噓的事情，季珂原還以為是一傳十十傳百的效果讓事情誇張，沒想到卻是當真如此。
    親眼所見，才知何為震撼。
    洛止渝慢慢解開束發的發帶，拉起季珂的手腕一圈圈纏上去，結尾打了個特殊的結扣，季珂瞧了半天也沒瞧出來該如何解開。
    “見我洛家舞劍之姿，當贈一貼身之物，以求觀者平安。”宋澈在一旁解釋著，但並不明說。
    再想問什麼的季珂便被搖頭的宋澈住了口，不該問的不問，問了洛止渝也不會說，隻當是平安符一類的物件，反正帶了對他也好像沒什麼壞處。
    “回去吧，我乏了。”洛止渝幫季珂係好了發帶，轉身拉著宋澈像屋裏走去，末了還不忘輕飄飄的囑咐著季珂，“做噩夢了，起來繼續睡就是了，千萬別熬夜哦。”
    ……明明已經不記得了。
    季珂在後麵扯著手腕上的紅帶恨恨的咬牙，這人那麼惡劣，怎麼偏偏就生的人畜無害，老天，不公啊！
    不管季珂在後麵如何，反正洛止渝是心情舒爽的回了臥房，客棧裏的人被宋澈剛開始就請了去別處住，倒也是清淨的很。
    洛止渝慢騰騰的繞著屋子轉了一圈，最後停在窗前指尖抵著有些略薄的窗紙笑開，口中讚著，“好的很。”
    “知道您會喜歡。”愈發的偏北天也不像之前那般溫暖，宋澈取了大敞給洛止渝披上，麵前的窗紙有些微透著窗外的月色，朦朦朧朧的，冷風從外慢慢透進來，洛止渝覺著有些冷，卻是笑的更開。
    洛止渝指尖離開，眸底是興奮又狡黠的光，“那發帶……”
    回應著他的是隱含著笑意的聲音，宋澈輕咳了一聲回他，“有的。”
    “那便好。”
    夜色來的深沉，洛止渝沒睡，手執銀勾坐在桌前撥弄著香爐裏的灰燼，指間夾著煙杆任那煙火氣慢慢升騰，聞著卻有一股冷冽香氣，卻有些莫名提神。
    似是遠處貓兒踩了泥土，腳墊柔軟又不吵了旁物的聲音忽的想起，端坐在屋內的洛止渝慢慢抬了眸子，對麵窗戶灑進來的月光鋪滿了眸子，嘴角勾著淺笑，手臂慢慢放下，煙杆磕在桌麵上一聲悶響。
    宋澈轉頭看向窗紙，不知何時被捅破的一處慢慢吹進白色煙霧，淡淡的，似是香爐降下。
    兩人對視一眼，洛止渝笑的狡猾。
    他隻是賭一賭，沒想到那些人竟如此心急的想要取了他這本不該存於世上的命，十幾年前漏了他，十幾年後卻並非是他們想拿走便能拿走的。
    現在命在他自己的手裏，怎會栽在這裏？他洛小爺的名號豈非白叫？
    “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