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深吸口氣努力穩了心神上前盈盈一拜，溫婉有禮不矯揉造作，她知道這位爺的身份，此刻再嬌滴滴的上去反而會討了嫌棄。
    若是被他趕出來…沉玉想到這裏就有些發抖，若是她不能討好了這位爺的滿意，這裏她怕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不過這麼倍受寵愛的人，怎麼會跑來這裏找花樓女子呢？
    洛止渝不容抗拒的把張管家關在了門外，走到屋裏拉下窗簾，在沉玉探究的眼神裏自己坐在原本是給沉玉準備的古琴前坐好。
    “爺會彈琴？”沉玉有些驚訝又覺得合情合理，畢竟能把王爺迷的神魂顛倒的人必定是不俗之人。
    “略懂一二。”洛止渝抬手指尖劃過琴弦，這琴倒是不錯，聲色圓潤宛如泉水一般清澈，聞者心情愉悅。
    沉玉自認聽過世間大多琴曲，可唯獨沒聽過這位爺所彈之音。
    她原本覺著，這位爺生的漂亮，彈琴的話許是會有幾分柔媚之氣，可他彈的既不是自己所想，也不是什麼靈動或者豪邁之音，反而她覺得洛止渝彈的…有些淒涼。
    那種滲入骨髓的蕭瑟和冷意從這個少年的指尖合著音聲慢慢流出來，悠悠的在不經意間就填滿了整個房間。
    沉玉甚至聽到眼眶含淚。
    “姐姐？”洛止渝收了手扭頭卻看見沉玉愣愣的看著自己，好像還哭了。
    “啊…沒事沒事。”沉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抬手抹去眼角濕意，“奴家沒想到，爺的琴技如此精湛。”
    洛止渝手撐著下巴歪頭看去，眯起眼睛笑得像隻小狐狸，在沉玉看起來卻是可愛的緊，“還好，原來娘親喜歡彈。”
    沉玉點點頭不再多問，這裏的規矩如此，知道的越多反而活的時間就會越少，好奇害死貓的事情每天都有發生，明哲保身才是正事。
    “上好的龍井，您請。”雖說是花樓可東西樣樣精致，茶香四溢中洛止渝又開始撥弄著琴弦，沉玉是當真覺得他的琴技高超，本想著自己露一手，現今卻是斷斷不敢了。
    不過她還可以合著，這對她來說不算太難。
    琵琶聲和著琴聲悠悠蕩蕩的傳到屋外，一直忐忑的張管家也是微微鬆了口氣，看來那位爺也是太閑，至少…沒讓他為難。
    洛止渝嘴角含著笑意抬頭看去，這位沉玉姑娘不簡單，從琵琶聲就能聽出來。
    怕是有著不俗的過去。
    笑意加深，連帶著眼尾都染上幾分笑，洛止渝嗓音清冽，“沉玉姑娘，有何往事嗎？”
    “沒……”沉玉抬頭看去突的愣住，她麵前的少年似乎在瞬間老成了許多，不像是之前還一臉單純的叫“姐姐”那個少年。
    不過她也是聰明的。
    “舊事提起做什麼，您不也是嗎？”
    洛止渝笑得更歡了，他是真的沒看錯這個人。“是啊，姑娘好眼力。”
    “並非。”沉玉隨著洛止渝將琴聲彈的更歡了些，聲音輕柔，“是您告訴奴家的。”
    在洛止渝彈琴的時候她就在想這少年不簡單。當他叫自己姑娘而並非姐姐的時候她就知道了，此人斷不簡單。
    “我沒說過。”洛止渝笑出聲否定了沉玉的話，卻是順著她往下說，“我來，隻是來…問些問題的。”
    沉玉垂下眼簾溫笑著。她猜不出來這位爺是過來問什麼問題，隻是她知道，他問，自己是一定要好好回答的。
    洛止渝卻並不急著詢問，他擺明在吊著沉玉，沉玉心裏明白，卻不點破。
    兩人就任由樂聲悠悠的蕩著，後來沉玉不彈了，靜悄悄的放下手裏的琵琶坐在洛止渝身側挽起袖子給香爐裏添著香，烹好的茶水換了一盞又一盞。
    樂聲聽得人沉醉，街道坐著的人不知不覺的掛上笑容。
    當真是聽聞一曲，便終年不能忘。
    “止渝的琴聲，本王還是第一次聽。”不知何時出現的慕遙站在一直杵在門口的張管家身後，語氣有些低沉。
    張管家被嚇到，抬眼看去卻對上自家王爺冷的發抖的眼神。
    哭了。這又不是他樂意先聽見的。
    門內的琴聲漸停，傳來少年清澈微啞帶著幾分尾音的聲音，“王爺來了，那便進來吧。”
    慕遙被他這一聲“王爺”叫的渾身發麻，又無法抗拒。
    他推門而入，沉玉坐在洛止渝身側但並無半分親密姿態，洛止渝手搭在琴麵上慢慢勾著琴弦，耳邊是叮當響聲。
    慕遙這個時候就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他想把這個人帶回去，然後不再讓世人所見，現在他終於是明白為何許多人都想把那珍貴之物帶進墳墓，願它永不見天日。
    他也想讓洛止渝永不見天日。
    “止渝，回家了。”
    洛止渝撥出了最後一個音，坐在那兒等著慕遙過來扶他起來。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出門，留在屋裏的沉玉一直坐到了黃昏日落，末了，她悠悠抬眼看向已經日漸西沉的天空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