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止渝眯著眼瞧窗外的景兒，自打他住在這裏之後有時就成天的看外麵，宋澈怕他無聊就讓人種上了櫻桃花開給他看。
    “還沒開花啊…”洛止渝百般無聊的靠在軟榻上品酒，宋澈站在他身後笑的溫和，“快了，再等一個月就差不多了。”
    “嗯，也是。”
    再等一個月，那邊的人估計也會慢慢浮出水麵，設了五年的局該收盤了。
    洛止渝和宋澈在五年前接手了洛家武館後就開始著手布局，是誰、為何會對洛家下手，以及為什麼洛家人好像毫不抵抗的任人宰割都是個迷，他們一開始也是無從查起。
    隻是洛家人的反應太過奇怪，洛止渝不得不懷疑到了一些他根本不敢去想的人。
    隨後宋澈翻遍了整個洛家大宅，從洛母房間裏找到了一截被摔斷的手鐲，斷口處有折了一半的字。
    洛止渝死也想不到，洛家和那裏居然有所牽扯，他待了十幾年的洛家似乎遠超他的想象。
    “父親…您究竟瞞了我什麼？”
    不過他不打算坐以待斃，事情也不該就此被掩埋，什麼是真相、那些人又為什麼不惜血洗全門的代價來掩蓋，洛止渝都打算去知道，不是為了自己的好奇心，而是他的家人……不能就這麼死的不明不白。
    宋澈說有人在阻止他們的調查，所有的痕跡都抹去的太幹淨，甚至在半夜的時候洛止渝他們住的地方還會被射暗箭，武館最開始的重振也不斷受到阻撓，仿佛一種警告。
    警告著他們不要在繼續查下去了。
    所以他們布了一場很大的局，一邊佯裝放棄調查一邊發展武館，帶著洛母留下的半截手鐲暗自發展，等那邊的人緩過神來時武館已經發展到不守那裏控製的地步。
    而武館也隻是作為掩飾，遮掩他們私底下做的動作。
    洛止渝慢慢混跡於各個世家豪門中，接觸到的是更多的灰色地帶以及這個世界的黑暗，宋澈護他護的緊了些，很多時候都是宋澈按著洛止渝不動他去做，等結束了在口述給洛止渝。
    直到現在也是，宋澈給洛止渝說著城南崔家娶親的事兒，看著倒是沒那麼簡單。
    “聯姻吧。”洛止渝仰頭喝盡酒盞裏的杏花酒，手撐起下顎垂眼看著桌上殘缺不全的玉鐲笑起來，睫毛纖長遮住了眼底的寒光，宋澈像是沒看見一般點頭應著，“是聯姻，崔家該覺著他們會飛黃騰達了。”
    他好久都沒看見這人發自內心的笑了。
    “崔家倒是天真的很，得了一時的聲名鵲起，飛得越高，摔的越狠。”
    宋澈這話說的沒錯，崔家還是想的太簡單了，他們以為那邊的人有多好，其實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角色。
    “哪兒是他們天真…”洛止渝抬手撥弄著桌子上的熏香爐一角，蘭麝的香味繞了滿指，宋澈拿著絲帕纏住他的手指，“會灼傷的。”
    哪裏是崔家天真，隻是沒經曆過絕望而已。
    “宋澈，我也隻有你了。”
    宋澈聽後垂眼是含著對他的無限溫柔，目光甚至有些溺人，外人口中那個冷傲孤僻的男人就這麼跪下在少年身側，溫聲說著千斤重的誓言，“洛爺，屬下一直都在的。”
    “我知道。”這麼多年了，洛止渝已經知道的清清楚楚。
    崔家一向排場大，成婚的那天紅妝鋪了近十裏，新娘坐的花轎用了四個大漢抬著兩個守衛護著，轎子上花團錦簇，香味灑滿了整條街，迎親隊伍浩浩蕩蕩望不到邊際，一時間大街小巷津津樂道，說那家姑娘嫁過去了倒是有福。
    新娘跨過了火盆進家門，洛止渝站在圍觀的人群裏看著竟有些羨慕，他原來也隻求現世安穩，做好他的小洛爺，年紀到了找個心儀的人過日子就好。
    宋澈在旁邊站著，洛止渝有些落寞的神情盡收眼底，男人握著身側劍柄的手微微顫抖。
    “你說，他們會風光多久？”
    “久不了的，過不了春天。”宋澈在前頭護著洛止渝走出人群，彎唇笑著回應。
    崔家想要的太多，但是他們承擔不起，那邊也壓根就不想給。說白了，崔家隻是他們在這條路上的一塊覺得自己是金子的墊腳石而已，洛止渝看的清楚，卻沒那個精力去多管些什麼。
    “也是。”
    洛止渝回府之後下人遞來了請柬，是崔家今兒的新郎官遣人送過來的，說是要請盛城幾位好友小聚一番，地方卻是在洛止渝一直挺喜歡的青瑤坊。
    “崔雲皓真是閑的。”他的目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林家、齊家、沈家、安家以及洛家，盛城幾個聞名世家倒是都被邀請了個遍，這不是單純的想聚一下，更多的則是一種示威。
    宋澈接過洛止渝手裏的請帖在燭台處燒了個幹淨，語氣有些冷冽，“崔家有些狂妄自大了。爺，您去嗎？”
    “去。”洛止渝看著印有燙金紋路的請帖慢慢燃燒殆盡的樣子笑起來，“為何不去？沒準還能瞧見嫁給他的人個什麼模樣呢。”
    盛灰的盤子漸漸滿了，宋澈剪了些燈芯，屋裏的光線開始暗下來，剛點上的帳中香香慢悠悠擴散開來，燭火搖曳中亦是難得的清雅。
    “那明兒我給爺備身得體衣服。”宋澈安排好了一切回到洛止渝身邊，幫他換好了貼身衣服，有的時候宋澈自己都佩服自己，這麼多年如此這般過來也是忍的辛苦。
    洛止渝鬆了發帶倒在床上，宋澈半跪在一旁的床邊給他按著頭上的穴位，洛止渝常年睡得不平穩，宋澈特意去學了推拿之術，也虧得如此洛止渝才能勉強熟睡。
    “爺早些休息，屬下就在一旁侯著。”宋澈低聲對半昏半醒的洛止渝哄著，手下的力度慢慢放輕，確定他睡了後才到了床側，放下圍帳把劍卸下來抱在懷裏，地上鋪了軟墊和衣而睡。
    五年間宋澈都是這麼過來的，他能陪著洛止渝就是最大的福分，其他的…不敢奢想。
    宋澈不知道的是，睡著的洛止渝在午夜時分睜開眼睛，迷蒙間翻身看向不遠處的宋澈，眼底盛著的是笑意。
    洛止渝有多慶幸鬆澈一直陪著自己這件事誰也說不清，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