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玉打開門，屋內光線十分明亮，窗外透進的陽光照在堯殤臉上，冷硬的麵容也看起來柔和了許多。
    “你，找我？”沈如玉見他不說話，隻得先開口。
    “坐。”堯殤道。
    有隨從上了茶和點心，便又退下了。
    沈如玉見堯殤不說話，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氣氛有些尷尬，隻得吃著點心，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可能是吃得太投入，有點噎著了，正端起茶杯要喝水的時候，堯殤突然出聲：“噎到了？”
    沈如玉像受了驚似的，茶杯從手上滑落，幾乎是本能反應，在茶杯脫手的瞬間，她便穩穩抓住了茶杯，裏麵的茶水，也沒有灑出一滴。
    沈如玉看著自己抓著茶杯的手，驚訝於自己的反應速度，那本能反應的瞬間，她腦海中似乎閃過類似畫麵，好像是，對反應速率的訓練。
    沒等她深想，堯殤已經走到她麵前了，伸手要去拉沈如玉的手，“手沒事吧？”堯殤是擔心她被茶水燙到。
    “沒事。”沈如玉將茶杯放好，躲過了堯殤伸過來的手。
    “隨我出去走走吧。”堯殤見氣氛確實有點尷尬，便提議道。他先一步踏出房門，沈如玉一臉不解，但也隻得跟上去，而繁星和書香，也遠遠的在後麵跟著。
    雖然出門前沈亦文對她的敲打，她並不在意，但麵對堯殤的時候，她還是沒什麼底氣的。
    出了書房，堯殤帶著她到了後院，每到一個院子，都會帶她進去看看，一副閑庭散步的模樣，卻不說什麼多話。
    54
    就這麼走了四個院子後，沈如玉終於忍不住了，問：“王爺，我們這是在做神馬？您就帶我這麼閑逛，前院的客人不用管的麼？”
    “你是在為我操心麼？”堯殤勾了勾唇角。
    “還有幾個院子？咱們繼續吧。”誰為你操心，我是為我自己操心好嗎？！沈如玉吸了口氣，扯出一抹笑。
    “這些院子，你有喜歡的嗎？”堯殤見她好氣但不敢說的樣子不由得伸手弄了弄她頭發，以前很多機會可以這樣，卻與她一直保持著距離，如今這樣做了，才發覺失去的那些時光，有多遺憾。
    “其實這個我覺得就挺不錯的。”這個院子外麵的院牆邊上，是一片竹林，進了院子，門口幾步處就是兩棵並排在一起的老槐樹。
    槐樹底下是一片虞美人花圃，花圃中還有一個葡萄架，葡萄架下是一個碧玉做的榻，旁邊還有一個同色玉石做的小桌子，已經四個小凳子。
    院子中央一棵大大的月桂，用了一圈不知名的小花圍了起來，若是金秋時節，必定滿院飄香。
    每個廂房都連著回廊，回廊上每隔幾米，就擺上了名貴雅致的盆景，左右廂房加上正房，足足有十五間屋子。
    正房門口擺放了兩盆垂絲海棠，所用花架，都是黃花梨木所製，雕刻了花紋裝飾。幾步台階下麵，種的是兩棵橘樹。整個院子雕梁畫棟，富貴又不失雅致。
    “這個院子確實還不錯。”堯殤打量了幾眼，也點點頭。忽而又轉頭對院子外的繁星道：“繁星，記下這個院子。”
    “屬下遵命！”繁星的聲音傳來。
    “去宴席吧。”堯殤對沈如玉道。
    沈如玉哦了一聲，跟著他後麵走著，到了宴席上，她也沒想明白走這一遭是幹嘛的。
    席麵都已擺好，分左右兩邊，中間用屏風隔了起來。總共不過一二十桌人，今日逛了這兒的花園，眾人皆歎此處名不虛傳，更是豔羨永定王可以把這兒作為王府居住。
    雖然宴席開始之前，堯殤一直沒有出麵，也無人敢說什麼。現在的中州，堯殤風頭無兩，最重要的是，皇帝對他還十分信任，是以沒有人會去挑他的不是，否則，那就是找死。
    待堯殤到了主桌，端起酒杯，說了兩句感謝眾人前來赴宴的話，便邀請所有人入座，而沈如玉，被安排到他身邊坐著，所有人皆知永定王對未來王妃的看重了。
    沈如玉見他在人前雖然依舊是冷漠的樣子，但該做的一樣不落，想想也是，若真是個不通世故的人，怎麼會有那麼多人誓死追隨。
    沈亦文見堯殤對沈如玉當眾表達的看重，心中十分滿意。未來不久，皇權和世家必起爭端，或許很多世家，都會在這爭端中走到盡頭，如今沈家可以靠上永定王，哪怕遭受重創，也不會斷了生機，隻要家族不滅，就總有再次繁盛的一天。
    不同於其他娛樂的宴會，永定王府並沒有在接下來安排歌舞表演，眾人用過午膳便各自回府了，沈如玉見沈亦文等人告辭，便也跟著要走。
    “王府沒有女主人，還有許多事要善後，你就留下來幫幫王爺吧。”沈亦文開口道，尤其是收到繁星讚許的目光時，越發滿意自己剛剛的提議。
    “王爺可能並不需要我幫忙。”沈如玉現在就是麵上帶笑，心裏恨不得抽沈亦文一巴掌，需要他給她做主，需要嗎！？
    她這是招誰惹誰了，莫名其妙失憶，身邊不是想賣了她的“至親”，就是摸不清到底要幹嘛的未婚夫，她真的快忍不住了，這種被控製的人生，她打心底覺得，這不是她。
    沈亦文正暗道沈如玉不會把握機會，便聽堯殤道：“本王過會兒還要進宮，你先回去吧。”堯殤看出沈如玉的不樂意，也不勉強。
    “那就不耽誤王爺的時間了，父親，我們先回去吧。”沈如玉笑道。雖然沈府這些人對她也不算真心，但跟堯殤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會緊張，有些說不上來的抗拒。
    或許是一開始堯殤對她的隱瞞，也或許是內心潛意識的抵抗，和堯殤在一起時，她總是不能坦然應對，有根弦總是繃著。
    馬車裏，沈如玉歎了口氣，閉上了眼。書香見她似乎有些不開心，便小心的問道：“姑娘為何悶悶不樂啊？”
    沈如玉沒有睜眼，隻是緩緩道：“若你什麼都不知道，而周圍的人都對你別有用心，你也會不開心的。”
    聽聞這話，書香一陣心虛，當時大夫人讓她監視姑娘，雖然她從來沒有想對姑娘不利，但也算對姑娘別有用心過，不知道姑娘知道後，會怎麼處置自己。想到這兒，她也黯然了幾分。
    “姑娘，如果，我說如果啊，如果有天，你發現奴婢不是，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你會不會很失望啊？”書香攥緊了衣角，有些不安。
    “我想的是什麼樣子，你又是什麼樣子？”沈如玉睜開眼，看著書香忐忑不安的樣子，嘴角有些嘲弄的意味，隻是書香一直低著頭，並未看到主子的表情。
    “就是，就是，就是如果，就是如果有人一開始對姑娘不好，後來對姑娘很好，很好很好的那種，姑娘會原諒她以前做的事嗎？”書香抬頭，看著沈如玉，期待著她的回答。
    “傷害我的人，我不會放過，”沈如玉停了一下，書香的心都揪緊了，“但若是對我好的人，我也不會虧待，你說的那個人，有做出過傷害我的事嗎？”沈如玉麵帶微笑的看著書香。
    “沒有，她不會做對不起姑娘的事的，她也不敢……”書香連忙搖頭，說到後麵，頭也低了下去。
    沈如玉不再理會她，又閉上了眼睛。失去記憶，她連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都沒有，那晚堯殤對她說的話，她隻當是場夢，在自己沒有確定的情況下，她不會輕易相信他的，除非，他將她的過往，都原原本本的告訴她；或是，她想起了以前的事。
    回到如玉小築，她拆下了頭飾，換上了家居的常服，躺在院子裏曬太陽。如玉小築的院子很小，隻有一顆棗樹，花花草草也沒有多少，都是些平常能見的。想起今日在永定王府逛過的那些院子，無一不精致，無一不典雅。
    她閉上眼睛，又想：如果堯殤對自己沒有壞心，嫁給他或許也不失為一件好事，畢竟，至少可以住那麼美的院子。到時候，她要躺在今天看見的那張玉榻上麵，曬著太陽，賞著花，吃著點心。
    既然無法改變自己的處境，那麼就讓自己在已有的條件下過得好一些。
    不知不覺，沈如玉睡著了，書香拿了條薄被出來，為她蓋上。待她一覺醒來，也到了晚膳的時間，用過晚膳，她又看了會書，便洗漱準備上床了。剛吹滅蠟燭，窗子又動了。
    “你就不能走正門嗎？”沈如玉放下正在寬衣解帶的手，無奈的說了一句，這個堯殤，真的是……
    “太晚了，不想驚動其他人。”堯殤的尷尬在黑暗中，並未被沈如玉發現，這樣偷偷摸摸的，確實不符合他的作風，但他也是剛從宮中出來，心中又惦念著沈如玉，便在繁星的攛掇下，又翻了窗戶。
    沈如玉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這人以前是不是總幹這種事，窗戶翻得輕車熟路。
    “王爺又是有什麼事嗎？”沈如玉坐到桌邊，借著月光，給堯殤倒了杯還未涼的茶。
    “叫我堯殤就好。”王爺二字，聽起來也太生疏了。
    沈如玉無語：“您是王爺，尊卑有別，我還是叫您王爺自在。”
    “你是我未來王妃，夫妻一體，沒有尊卑之分。”堯殤在她旁邊坐下，認真道。
    月光灑在窗邊，沈如玉看到他離自己那麼近，看到他眼睛那麼認真，心，不由漏了一拍。
    “如玉不敢，王爺之名，響徹五國，地位尊崇。”反應過來，沈如玉忙拉開了與他的距離。
    “你不要抗拒我，試著接受我，好嗎？”堯殤壓低了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似乎有了惑人心魄的魔力。
    沈如玉聽著他近乎祈求的聲音，不由得心一軟，這是堯殤啊，是中州的驕傲，是不敗的戰神，此刻，竟然在祈求她的愛，這樣驕傲的人，在她麵前這樣卑微的樣子，怎能讓她不心軟。
    “好。。。。。。”沈如玉聽見自己聲音的時候，突然一驚，又看到堯殤得逞的笑意，心中懊惱，自己怎麼就被這個男人乖巧的模樣蠱惑了呢？！
    “那我可不可以抱抱你？”堯殤得寸進尺道，繁星說，女人心軟的時候，就要抓緊機會，主動出擊，雖然好像很無賴的樣子，但隻要能讓阿玉接受他，他也可以放下所有顧慮和不喜，去做靠近她的事情。
    “不可以！男女有別啊王爺！”沈如玉驚歎於他的無賴，他怎麼會說這樣的話，是不是有人假冒的啊？那個冷漠高傲，對一切不屑一顧的模樣的人，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可我今天很累，一早就忙著遷府的事宜，隨後又進宮，在議事廳站了一下午加一晚上，回來又馬不停蹄的來看你，我連晚飯都還沒吃。。。。。。”堯殤看得出沈如玉對自己乖巧可憐的模樣很容易心軟，便再次賣慘。形象什麼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如玉對他不會時時刻刻的防備著。
    “這麼累你怎麼不先回去休息？晚飯也不吃，真把自己當神仙啊！”沈如玉無語道。
    “你能不能給我做點吃的啊，我真的好餓。。。。。。”堯殤麵露委屈道。
    “王爺，現在半夜了，我大晚上的去廚房給你做吃的，別人都知道了！女子的閨譽不是很重要嗎？流言傷人於無形，王爺就別為難如玉了。”沈如玉無奈道。
    雖然堯殤這樣讓她挺無賴的，但也確實不那麼防備著了。
    察覺到她的變化，堯殤心中暗喜，看了回去得好好賞賞繁星了，雖然是個狗頭軍師，但也還算有點用處。
    “可我真的很餓。”堯殤眼巴巴的看著沈如玉道，見她不理自己，又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那你快回去好嗎？王府裏肯定準備了一桌子菜等你回去吃呢！”沈如玉從他手裏扯回自己的袖子，將堯殤往窗邊推過去。
    “那你早點休息。”堯殤看到她這樣主動的推搡著自己也不生氣，敢這麼跟他做了，其實二人關係也算親近了不少。
    “好好好，我馬上就休息了。”你不來我早睡了好嗎？沈如玉暗自腹誹道。
    堯殤見她這敷衍模樣，反而覺得可愛非常，低下頭，便輕輕在沈如玉臉頰上印了一吻，在沈如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翻身離去了。
    “主子，今晚進展還可以吧？”繁星早在窗外偷看了半天，心想著自己這回總能討賞了吧？
    “新王府的茅廁好像還沒人刷，繁星，要不你去吧？”堯殤淡淡回道，也不管愣在原地的繁星，足下運氣，施展輕功，離開了沈府。
    沈如玉反應過來後，先是臉一紅，然後便啪的一聲關上了窗戶。
    “姑娘，有什麼事嗎？”書香在外麵道。
    “沒事，睡覺！”沈如玉沒好氣的上了床，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頭，這個堯殤，怎麼是這種無賴的家夥！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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